涂扈靜靜地看著他走出廣聞耶斜毋殿,一直看到人影空空。
猶記得上一次看到姜望,還是帶著揮之不去的郁氣。略顯沉悶,老氣橫秋。
如今轉眸已不同。
不知怎麼,忽然想起那句——“代價是什麼呢?”
不由得喃聲道:“那你是不是我的朋友呢?”
說完他也笑了,屈指在廣聞鐘上,輕輕一彈。
此鐘不是誰都能搖動。
此聲尤其寂寞。
……
……
姜望的“一敗”很快就求到了。
堂堂天下霸國,萬里草原,當然不可能叫他放肆張狂。不可能讓他口出狂言之后,還大搖大擺。
賜他一敗的并非呼延敬玄。
真讓牧國最強真人來追殺他而又不真殺,那也太掉份。
所以來的是新晉真人、現世神使。
蒼瞑出手,也算是滿足姜某人在草原求敗的洪聲。以年輕人勝年輕人,不欺歲月,足顯大牧帝國的底蘊。
當然,蒼瞑是道歷三九一九年黃河之會三十歲以下無限制場的正賽強者,姜望彼時是十九歲的內府場魁首,雙方還是有將近十歲的年齡差距……也被有意無意的忽略了。
哪里去找有資格同姜望交手的同齡人呢?
別說牧國了,放眼全天下,哪怕倒溯時光去尋,跨時空的對比,要在三十歲以下找一個能穩贏今日之姜望的,也只有當年那個打破歷史記錄的太虞真人。
被很多人關注的姜望和蒼瞑的交手,只持續了三個回合。
三合之后,姜望躺在了地上。
蒼瞑甚至沒有睜眼。
他與洞真只差一線,但那一線,隔開的是兩個世界。
涂扈畢竟是靠譜的,所以呼延敬玄還是來了一次,在姜望狀態恢復之后。
這次一個回合都沒撐過,照面的瞬間就已經倒下。
姜望躺上了病床。
趙汝成躺在旁邊的病床。
“我不明白啊。”趙汝成包扎得很嚴實,聲音也低沉:“是你要挑戰呼延敬玄,要提前感受洞真的極限……他為什麼給我一下?”
姜望完全躺平,仰望屋頂,嘴里道:“鷹嘴果給我一顆。”
這果子倒不是長得像鷹嘴,而是為蒼鷹所愛,取此果是鷹嘴奪食,故得此名。外觀上是紅彤彤的小圓果,酸酸甜甜,十分爽口,還有解膩清油的效果,深得草原人喜愛。
趙汝成拿了一顆鷹嘴果,隨手一扔,精準地丟進姜望嘴里。
姜望兩口嚼了下去,問道:“為什麼我讓你丟個果子你就丟來了?”
“順帶手的事兒。”趙汝成隨口回道。
然后反應過來,不說話了。
真氣人啊。
姜望道:“讓你趁著我縱橫草原、引得天下矚目的工夫,找機會偷偷去見云云。你非不去,非得躲在旁邊看,這不是欠揍嗎?”
“萬一他來真的呢?”趙汝成不忿道。
姜望本想說,呼延敬玄給你的這一下,就是在告訴你呢,他如果來真的,你在不在都沒什麼影響。
但最后只道:“先養著吧!哥的人脈已經為你用盡了,但你也別著急,回頭哥再想想別的辦法。”
趙汝成蔫蔫地道:“要不然別想了,咱們先走吧?等云云氣消了,我再自己過來。”
“你怎麼這麼不懂女人呢?”姜望教訓道:“生氣的時候你不哄,氣完了你還有什麼用?”
趙汝成心想,關鍵你的辦法也不好使啊!但畢竟懂事,沒有說出來,只道:“養一陣身體再說吧,三哥,我有點累。”
這段時間東奔西跑,擔驚受怕的,真是身心俱疲啊!
“再堅持堅持,成功就在眼前!”姜望給他鼓勁:“這養傷的地方是我仔細研究過的,斷斷沒人能找到。你先放心休息。”
趙汝成張開嘴準備說話,耳中便聽得“轟轟轟!轟轟轟!”,大批士卒齊步靠近的聲音。
他幽幽地看著姜望:“凈禮小圣僧給你的嘴開光了?”
隨著大隊士卒迫近,宇文鐸的聲音再一次響徹外間:“根據可靠線報,他們就藏身此處,大家不要急切,緩慢推進,不可遺漏細微!這一次來了大批高手,管叫他們插翅難飛!你們注意一下,東邊布防比較薄弱,不要叫他們往東走了!”
姜望的耳仙人更是聽到,宇文鐸旁邊有個不滿的聲音:“你這是抓人呢,還是報信呢?!”
很明顯是金曇度次子金戈的聲音。
宇文鐸怒聲而斥:“兵法一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你懂個屁!你打過幾次仗?你去邊荒鎮守過?這次抓捕是你負責還是我負責?”
姜望倒不記仇,只是在房間里嘆道:“事到如今,只有一個辦法了。”
趙汝成這時候已經在拆繃帶,準備與兄長一起殺出重圍,頭也不抬地問:“什麼辦法?”
姜望伸指一勾,自虛空中牽出一條黑色的鎖鏈,當場將趙汝成捆成一團。
“三哥!捆錯了!”
“不會錯!”姜望順手給趙汝成嘴巴貼了張封條,拎著他就飛出屋外,躍于高空。
四周密密麻麻聚集的兵丁,都驚疑地看著他們。
身在大軍陣列里的宇文鐸,也是很懵。當機立斷,大手一揮:“兄弟們先后退十里,以防有詐!”
旁邊的金戈一躍而起:“詐你媽個頭,兄弟們跟我上!捉拿國賊!”
姜望身形一晃,已至陣中,隨手一巴掌,把金戈扇暈在地,再一步,已與宇文鐸迎面,對這位愣怔的真血貴族道:“宇文兄,姜某幸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