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說著,隨手往下一按,按出一張鐫刻了‘白玉京酒樓’字樣的木質太師椅,大搖大擺地坐上去了。瞧著重玄遵道:“你不地道啊,風華兄!我一發現不對勁,就急著來救你,你明明知曉一切,卻連個傳音都不給我。”
祝唯我倒是隨意地就在月光大椅上坐了,將薪盡槍收了起來。
卓清如、寧霜容亦各坐一邊。
在闖入這個蓮子世界之前,他們尚還心憂禍水危局,還驚懼于血河宗的恐怖變化,還在苦思破局之法……
但在看到優哉游哉的重玄遵之后,那些心情就全都放下了。
他們或許跟重玄遵接觸并不多。
卻也絕對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知道大齊冠軍侯不可能是蠢貨。
重玄遵這般閑適地在這里看雪煮茶,只能說明兩件事情。第一,他早就知曉血河宗的問題,第二,齊國早有準備。
天下霸國都有準備了,還有什麼可擔心!
事涉血河宗危局,禍水安穩,的確也不是他們這些小年輕能夠承擔得起,有個子高的來接手,皆大歡喜。
只是此刻再回想先前分別,這重玄遵和寇雪蛟極有默契的與眾人分開,還真是各懷鬼胎!
斗昭說他們都有問題,真是半點沒說錯。
現在整個救援重玄遵特別行動小隊,就只有季貍還在那里寫寫算算,著魔了一般。倒也沒人去打擾她,便任她靠坐在見聞之舟里,讓雪探花陪著。
重玄遵排出七只茶盞,優雅地為眾人分茶,淡然說道:“與你姜真人同行者,是三刑宮法家大宗師吳病已親傳、暮鼓書院院長陳樸親傳、劍閣閣主司玉安親傳……你能出什麼事?危險都在我這里。”
有上次來禍水的經歷,姜望瞬間就聽明白了——原來是這幾位大人物聯手布局!
當初禍水生變,趕來禍水鎮壓的,正是這幾位,再加上一個位于大齊南疆的欽天監監正阮泅!
很顯然在那個時候,這些大人物就已經察覺了血河宗的不對勁,只是隱而不發。這禍水風平浪靜的兩年多,底下不知多少暗涌!
今時今日血河宗忽然異動,當然是籌謀已久。可在實際上,已經早被這些大宗師警惕提防,今日一切,或許盡在局中!
無怪乎重玄遵這麼悠然自得!他最大的危險便是在血河宗出現變化前,真正在變化發生之后,反倒沒有他的事情了。
因為接下來,是真君的棋局。
那麼季貍忽然通過左光殊要求同行禍水,司玉安強行攔路硬是讓寧霜容加入隊伍,卓清如又恰好與寧霜容在一起,順勢同行……
都是早有安排,痕跡明顯。
這些大宗師,一個個的老奸巨猾。當初或鐵面無私,或悲天憫人,或隔岸觀火,或不動聲色,演得是真他娘的出神入化!合著兩年前就只有他姜某人單純懵懂,還真以為禍水波瀾止于血河宗長老胥明松!
剛才從五德世界逃離的時候,他還讓卓清如她們試著聯系師長呢……哪里需要聯系!這些個衍道真君,指不定正貓在什麼地方觀察。
等等,貓?
姜望看向雪探花,這肥貍貓正搭在船舷往外看,當即縮了回去。
姜真人長嘆一聲:“世事雖然如棋,莫以為他人皆子!”
“倒還真不是以你為餌!”重玄遵分好了茶,做了個‘請’的手勢,瀟灑地道:“我雖不知血河宗具體的圖謀,但明白他們一定對現世天驕有所企圖,需要當代的天才來做點什麼……你不是打破了李一的洞真記錄麼?這名頭很是唬人,再加上你現今獨行一方,比較方便善后,很有可能成為血河宗的目標。
幾位大宗師便順手在你這里落一子。寧姑娘她們,其實也是不知情的。畢竟這種局,她們沒辦法守住秘密。”
姜望聽明白了:“但血河宗的目標仍然是你。我來禍水是一個意外,所以寇雪蛟當時才想著把我們支開。”
重玄遵道:“她應該是想支開你們的,畢竟我一個人出事,還好解釋。這麼多人一起出事,血河宗就說不清……當然,但你們若是真的入局蓮子世界,也不排除血河宗改變主意。”
他看了看姜望和斗昭:“畢竟你倆也是有天賦的。”
‘有天賦的’斗昭很不愛聽重玄遵說話,只問道:“寇雪蛟呢?”
重玄遵指了指天上的血雨。
“你殺的?”斗昭居高臨下地瞧著他,像是在審犯人:“用了幾招?”
重玄遵也不惱:“我沒來得及。”
“那是誰殺的?”
“許希名。”
默默旁聽的卓清如眼神一震,追問道:“冠軍侯也見過許希名?”
重玄遵道:“我沒有親眼見到,但他的確斬出了殺死寇雪蛟的那一劍。我也是在寇雪蛟死了一段時間以后,才發現她已經被殺死。”
姜望問了一個關鍵性的問題:“那引你入局此世的,到底是寇雪蛟,還是許希名?”
“是寇雪蛟。”重玄遵篤定地道:“當她被殺死的真相出現后,她的死亡才確定。在此之前,她都在做她未做完的事情。”
他又看向正在試圖尋找痕跡的卓清如:“許希名殺死寇雪蛟的地方不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