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界已斂,蓮世明朗。
司玉安立足此世,左看看,右看看,隨口道:“是嘛。”
斗昭奇道:“司閣主在找什麼,斗昭或能代勞。”
“倒也沒找什麼。”司玉安終于看到了一個合適的地方,抬起一根食指,點向遠處,那里是剛剛被血雷轟擊出來的一塊巨大盆地。
他看著斗昭,似不經意地道:“你看這塊盆地,剛剛被雷電所洗,又受水氣所潤,是不是很適合種田?”
斗昭沉默了!
司玉安也不說話,就靜靜看著他。
那一劍褪世的鋒芒,沉甸甸地壓在斗某人身上。
沉默半晌之后,斗昭終是道:“是。”
“你準備什麼時候開始種?”司玉安問。
斗昭勉強道:“司閣主覺得什麼時候合適?”
司玉安拍了拍斗昭的肩膀,遞過去一個儲物匣:“這里是一些種子,種完你就出來。你年紀還小,注意休息,別累著。”
斗昭還待說些什麼,比如容我跟我太奶奶報一聲平安之類的。
司玉安大袖一揮,已經帶著場間眾人消失無蹤。
天高地闊,此世寂寥。
這個剛剛毀滅又新生,被血色所污又被滌凈的世界,現在只剩下斗昭,和他的滿滿一匣糧食種子。
這桀驁的男子抬頭望天,天空一無所有,只橫著一根不許進出的茅草劍。
往昔之言如在耳,悔不聽那姜青羊!
世上哪有這麼無聊的真君?
世上哪有這麼小心眼的真君?
斗昭啊斗昭,你見識淺了!
……
……
農田小世界之外,是深海之山“惡梵天”的山脊斷谷。
司玉安一卷袍袖,便帶眾人出現在這里。眼前一片幽暗,四周汩汩水流。
寧霜容好奇地看著姜望:“你在研究什麼?”
此刻的姜望,正圍著那暈散光影的蓮子世界左騰右挪,掐訣不止,頭也不回地道:“我打算用小童玩鬧劍訣,給斗真人加點——呃,保護。”
寧霜容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師父,不說話了。
司玉安拍了拍姜望的肩膀,批評道:“你這孩子,說你兩句劍法不行,你就這樣計較?這也太小氣了……這里,你這里不該用巽風印,換個雷澤印是不是穩固得多?”
姜望豁然開朗:“真是妙手!我還想加這個印進去,閣主你幫忙看看——”
“咳!”重玄遵倒還記得大局,他親入禍水為餌,自不肯就這麼回去。主動打斷了這兩人的封印教學:“這血河宗之事……”
司玉安這才想起什麼似的,說道:“你們這邊才出事,吳宗師就已經帶著矩地宮弟子接管血河宗。阮監正和陳院長正在追殺彭崇簡。我速度快些,便先來救你們。你一個,斗昭一個,姜望一個,資質還是不錯的,若叫那廝吞了,后患無窮。”
卓清如松了一口氣:“諸位大宗師早有準備就好。弟子們在五德世界里察覺到血河宗的問題,驚懼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在看來,竟是要塵埃落定了。”
司玉安代表劍閣,阮泅代表齊國,吳病已代表三刑宮,陳樸代表暮鼓書院。
此四尊合力,若能叫血河宗掀起風浪來,那才是比較不切實際的事情。
但姜望心中不知為何,仍有不安。
他放下手中的動作,皺眉道:“那背后之人是彭崇簡?當初胥明松引發禍水動亂之事,是他故意陷死霍士及?”
司玉安笑了笑:“斷案豈是你這麼斷的?聽到三言兩語,就去勾勒全貌。
真相不是這麼簡單。咱們且再往下看。”
聽到司玉安說那個‘吞’字,寧霜容表情便有不對,這時候開口道:“師父,這次來禍水,我在蓮子世界里,遇到了官師祖。他老人家是不是……”
司玉安不再笑了。
三千九百多年前的天下劍魁,是他司玉安的師父。
曾經他也負劍求學。
如今他也為人師表。
時光如此漫長啊。
他看著自己的親傳弟子,聲音竟然很輕:“快四千年的債,如今才找到債主。師父是不是很沒用?”
“我只是覺得這些年您太辛苦了……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寧霜容有些哀傷地道:“咱們與血河宗算是近鄰,多少年來都是互相合作,彼此援手,同在禍水奮戰……”
司玉安輕輕拍了拍寧霜容的肩膀,只道:“要知人心相隔,譬如苦海生波。沒事。沒事的。”
他司玉安,是個會記仇的人。
記很久。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一草擔山===
劍閣弟子與血河宗門人,很多都有私誼。
譬如司空景霄與俞孝臣,就是很好的朋友,與血河宗長老張諫更是忘年交。當初他選擇赤符為佩劍,還是張諫送了他一套當年粱慜帝的核心劍典,令他收服此劍。要不是無心劍主屠岸離攔著,不許亂了輩分,這一老一小都差點結拜。
寧霜容在血河宗也有幾個相熟的,尤其與血河宗長老游景仲的女兒曾經攜手游歷,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更一直非常尊重血河宗,私心認為這是最能承擔起超凡之責的天下大宗。
兩宗同在南域東部,本就是鄰居。又一起支持梁國,一起治理禍水,以前一起對抗夏國的壓力,現在一起對抗齊國的壓力……有太多成為朋友的理由。
說是同氣連枝都不為過。
兩大宗門的佼佼者,也是在長輩的默許下,早早地開始建立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