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玄胤直接把竹簡豎起來,拉開給眾人看:“鐘某自然秉筆直書,當得起天下審閱。”
封題寫著,《太虛閣紀事》。又分題為“第一次太虛會議”。此后是具體內容。第一列:李一缺席。
第二列:斗昭與王坤齟齬,拔刀斬之。
“怎麼是我與王坤齟齬呢?”斗昭不滿道:“鐘先生,你這可不是直筆,加了揣測!”
鐘玄胤道:“你的意思是,你與王坤并無齟齬?”
“他配嗎?”斗昭反問。
斗昭的名頭,鐘玄胤自是早就聽說過了的。但斗昭其人,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從未如此直觀地感受這位天驕的性格。沉默了一下,道:“那你為什麼斬他?
“哪有為什麼?”斗昭大手一揮:“就寫'斗昭殺王坤'!我不怕別人揣測我理由!”
劇匱面無表情,但眉心的閃電之紋,略跳了跳。他已經有所預感,這三十年的太虛閣員任期,恐怕不那麼容易度過。這些個“同事”,大概是沒幾個好相與。目前也就一個姜真人,看起來質樸本分一些。
在太虛閣里,并不能真正殺死王坤。雖然他們都是真身被太虛道主召來此地,但整個太虛幻境都在太虛道主的控制下,沒有祂的許可,絕不能真正殺人—不是說會有什麼嚴重后果,而是做不到。
說話間,心有余悸的王坤,便又重新出現在那空空的座椅前。
在那一刀落下來之前,他并不知道自己不會死。
所以他已然真正面對過死亡的恐怖了!
他看著斗昭,因為憤怒而漲紅了臉:“斗昭!你想挑起景楚之間的戰爭
嗎?!”
斗昭有些驚訝地回過身去,看著他。也不知是在驚訝他怎麼還未死,又或是驚訝,他怎麼說出這麼愚蠢的話。
“這跟楚國有什麼關系?我已經脫離楚國了,此等大事,你都沒有關注嗎?”
斗某人把天驍刀又提起來:“這跟景國又有什麼關系?你們這些人——不都已經離國嗎!?”
聲落,刀落。
這一次王坤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可仍然是一刀掃空。
半點懸念都沒有,他的抵抗幾乎看不見。
太虛閣權柄極重,真個運行起來,事務會非常繁忙。總不能樁樁件件都由閣員自己處理。
諸方把最有天賦的年輕人,送到太虛閣里來,一是在滾滾向前的人道洪流里占位子,二也是希望他們有更多的機會,可以走向更高處。若累于庶務,影響了修行,無疑本末倒置—處理庶務也可以算作修行,但那是國家體制的路子。
這幾個年輕人里,還真沒有誰選這條路。
所以在太虛閣一事上,諸方勢力早就為入閣真人準備了直屬部下,六大霸國那邊都不必說,重玄遵部下的那些人,姜望在八卦臺里略略掃過,好些個都眼熟······完全就是秋殺軍戰士換了身衣服!
就連鐘玄胤那邊,都有一堆看起來就機靈的聰明腦瓜子。劇匱那邊,則是一整隊面無表情的執刑者。
唯獨姜某人,是空余兩袖,獨懸一劍。
事先是一點準備都沒做—準備的全是怎麼論劍。
誰能想到太虛閣里全是講背景啊?一個個的連軍隊都帶上了,讓他這個太虛第一清白,頗為孤單。
太虛閣是具備中立性質的組織,九大閣員全是沒有身份、沒有歸屬的逍遙真人。輔助他們處理庶務的各色人等,當然也都是自由身。
太虛閣是中立的!在過去、現在、未來,這一點都是太虛閣立身之本。
它不可能絕對中立,但至少要做到讓人無處指摘。且太虛道主,也會對太虛閣事務進行監督。
所以王坤現在說,斗昭是想挑起景楚之間的國戰。還確實是沒有道理的。
太虛閣內部矛盾,關其它國家什麼事?
王坤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憤怒到沒有表情了:“斗昭!以后還要共事三十年,低頭不見抬頭見!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
“低頭不見抬頭見······”斗昭看著他的臉:“那也太惡心了。”
天驍一抹,像是要抹掉他所不愿見的穢物,而王坤也的確就這樣被抹掉。
黃舍利看戲看得津津有味,都不私下傳音撩撥姜仙人了。
姜望繼續扶額,他的手指和額頭,仿佛有很久的故事要闡述。
再次回到太虛閣的王坤,已經是要瘋的樣子:“你到底想怎麼樣!?你這個瘋子!有本事走出太虛幻境,你真把我殺了!”
斗昭淡淡地道:“報地址。”
有如一盆冷水,當頭澆落。王坤愣了一下,怒罵道:“你簡直不可理喻!我們無怨無仇-”
天驍橫過,頭顱飛起!斬碎了他的余音。
“不知道為什麼,只要這個人說話超過兩句,我就很煩躁。”斗昭環視眾人:“你們有這樣的感覺嗎?”
“確實有些礙眼。”重玄遵笑道。
他向來嫌斗昭太麻煩,戰天斗地,人憎鬼嫌狗不理的。但是怎麼說······當這個人不針對你,有個嘴替加刀替,感覺還是頗為舒坦。
王坤再一次回來,聲音從牙縫里擠出:“我不如你,我承認,但你斗昭就強過所有人,就天下無敵嗎?所有不如你的人,你都要欺辱?我想知道你為什麼如此針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