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疏靈光自此身向外溢,瞬間強烈起來,仿佛靈光無盡。
他像是一顆埋在石頭里的翡翠,在此刻剝開了石衣,終于顯見光彩。
“真可惜啊.”.他笑著說:“我那個逆徒,見不著我此刻英姿。難叫他心服口服!”
枯眉一揚,僧袍驟然鼓蕩,枯瘦的身體里,迸發出難以想象的力量。無窮無盡的靈光,似海嘯山崩,向四面八方鋪開。卻因為永鎮山河璽的鎮封,不見于長河之外。但何須為人見?
老和尚又不是為人間。此來,為一人而已。
身是五感,心是七情,意為六想,靈乃三慧,是所謂聞、思、修,受菩提。身覺,心覺,意覺,靈覺
他咧開嘴- “此路,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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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爾等瓜皮勿念我===
苦覺獨對靖天六友,應是一場足以載入史冊的戰斗。畢竟一真對六真,世罕其聞。
但因為戰斗發生的地點在長河,又恰逢龍宮宴召開、太虛會盟開始,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鎮壓長河……
這場驚天動地的大戰,開始和結束都局限在長河之中,不曾驚擾世人。
任是怎樣驚濤駭浪,最后也都平復為清波……使水光如鏡照天穹。照得天穹閑云幾朵,聚來又散去。
長河萬里漾波紋,靖天六友幾乎人人掛彩。
黃臉的老僧,仰躺在河面上。真人的血液,向四面八方洇染。
河風靜靜地吹拂,戰斗過程里結成的濃霧被吹散,隱隱可以看得到前方的鎮橋——那是一種龐然而古老的偉大姿態。千萬年來什麼都不改變,但它們改變了長河。
水中倒影像一幅流動的畫,靖天六友踏水而行,在黃臉老僧旁邊魚貫而過。
“啊,沒有料想中那麼容易啊。”蒼參老道走在最前面,給出了自己的評價:“所有人都低估他了。”
嚴肅的甘草表示認可:“苦覺……是很強的。”
“嘶……”白術捂住自己的右邊臉頰,拿出一支銅鏡,在那里邊走邊照:“好像破相了。”
“都怪你們不行,完全跟不上我。”陳皮皺著他的丑臉:“不然哪要這許多時間?”
“得了吧!”白術不屑一顧:“不要以為你長得丑就可以瞎說話,剛才要不是我援手得快,你就被打死了!”
“你這是污蔑!”陳皮的重點全不在此:“誰長得丑了?我這是奇人異相!”
“咳咳咳!”女冠茯苓收起咳血的手帕,輕嘆一聲:“不知道那邊怎麼樣了,浪費這麼多時間,不會已經打完了吧?”
“莊高羨是有實力的,應不至于如此不濟……”半夏走在最后,想到剛才這一戰,語氣里的堅定漸漸動搖了。
他順手把正在下沉的黃臉老僧拎起來,殘破僧衣濕漉漉的貼在老僧身上,凸出嶙峋瘦骨——實在是枯瘦的一具身體,也不知先前的力量從何而來。
水珠噠噠噠的滴落,間有幾分血色,但已經不多。血快流干了……
半夏將這真人殘軀提在手里,最后看了一眼已經將血氣化開的長河,跟上了前面幾人的步伐。
弒真的路線并不復雜,莊高羨無論怎樣左突右挪,最終目的都很明確,所以雖然很多痕跡都丟失,但追蹤起來并不困難。
只是時間確實耽誤太久了,莊高羨已經成功逃回了莊國。
一位正朔天子回到自己的國境,意味著什麼?
在場的每位真人都很清楚。
“可能我們真的來晚了。”
白術挑眉說道。
甘草凝重地道:“不一定。從這一路的痕跡看,莊高羨自始至終都沒能擺脫追擊,他還能逃回莊國,或許這里才是姜望為他選定的墓地。”
“你未免也太重視他了,能把莊小兒逼到這個地步,已經超乎想象,還想——”陳皮平復了一下呼吸,回過氣來:“叫你們趕路不要這麼快,我擋在前面承受最多攻擊,不得照顧照顧我嗎?”
蒼參長相最老,但最直接:“過去不就知道了。”
茯苓抬手將他攔住:“還是要注意一些影響,不要做得太明顯。我先看看情況——”
說罷瞳孔一轉,眸光已然恍惚。
脫離了九龍捧日永鎮山河璽的鎮壓范圍,真人之眸,又能洞察天地了。
“莊高羨的情況好像不太妙啊。”她喃喃地道。
“你看到了什麼?”甘草問。
六真之中,茯苓瞳術最強。所以其他人也并不自己去看。
茯苓的語氣十分復雜,說不清是驚是疑:“他們現在掉進了現世縫隙,我也看不真切,但莊高羨的‘氣’……在急劇衰弱。”
“你們在這里等著,略作休養。”半夏頓了頓:“我先去看看情況。”
現在六真里,也就他的狀態最好,最能應對意外。
啪!
忽然有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
半夏沒有一驚一乍,只是低下頭來,看著用最后余力抓住他的老僧,用眼神表示疑問。
苦覺的氣息已經很微弱了,吐著血沫:“不要讓他……看到!”
半夏略想了想:“好吧,如果你覺得有必要。”
苦覺這才閉上眼睛,但那只枯瘦的手,還緊緊抓著半夏的衣袖,仿佛這樣,就能再遲緩一點半夏的腳步。
半透明的火焰,便從這只不肯松開的手掌開始,向整個道軀蔓延。
嗒嗒嗒嗒……
天空落下血雨。
敲在了誰的心窗。
……
……
苦覺的眼睛閉上了,他終于可以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