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輕輕頷首,也不知是聽進去了,還是沒有。
他起身,什麼多余的話都沒說,就這樣離開方丈靜室,離開了懸空寺。
……
……
星月原的春天是極美的,花開遍野,香氣洇云。
白玉京酒樓今日氣氛歡快,因為姜東家帶了許多禮物回來,人人都有份。而且以白掌柜的慧眼來看,這些禮物并不簡單,價值不菲。
身為酒樓賬簿持有者兼撰寫者,白某人不免有些憂思,把那條玉腰帶在腰間比了又比,愣是沒敢直接戴上去,謹慎地問道:“突然送我這麼貴的東西,不是要散伙跑路吧?”
“一天天的就你事最多!”姜東家把手一伸:“不想要就還給我。”
白玉瑕‘啪’地一聲就把腰帶扣上了。
“誒,是不是到我啦?”姜安安瞅了半天,實在等不得。酒樓中人禮物都收了個遍,老哥還要挨個地講幾句話——你先把我姜安安的的禮物奉上來,再去閑聊不成麼?
褚幺也在旁邊眼巴巴地看著,但他畢竟不敢跟小師姑一般跳起來催促,只是不停地在師父面前走來走去,希望喚醒那一份師徒情誼。
“哪兒少得了你?”姜望笑了笑:“閉上眼睛,為兄給你一個驚喜。”
姜安安把漂亮的眼睛閉了起來,一臉的開心:“好了嗎?”
姜望溫柔地道:“來,看看喜不喜歡。”
姜安安激動地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堵書墻。
又大又厚的書籍,似方磚一般,在她面前,壘成了一堵墻!
“怎麼樣?”姜望一臉‘你賺到了’的表情:“《史刀鑿海》天都典藏版!萬古無新事,讀史可以明智也!我費了很大的勁才弄到,是不是很驚喜?”
褚幺已經晃悠著晃悠著,晃悠到了人群后面,正試圖往門外晃,被白玉瑕壞笑著拎了回來。
姜安安勉強把嘴角抬了起來:“啊,真的好驚喜。”
“嘖嘖嘖,臉色怎麼不好看了?都是大姑娘了,怎麼還這麼沉不住氣呢?”姜望揶揄道:“為兄會只給你準備《史刀鑿海》嗎?你也不想想!”
姜安安氣得過來打了他一下,臉上卻是笑了:“你真討厭啊。快把我真正的禮物拿出來!”
“喏,就是這套《通用草原語》了!”姜望從儲物匣里取出又一摞書,堆在姜安安面前,笑呵呵地道:“你的草原語還需要再補補課,上次你汝成哥就說你講得不是很標準……這可是大牧女帝親自下令編纂的精裝全新版!”
姜安安臉上的笑容就這樣消失了,嘴巴慢慢地癟了下去。
“哎你不是要哭鼻子吧?十四歲了哦!”姜望還在笑。
姜安安本來沒想哭,但這下眼淚真的滾了下來。
“誒誒誒!”姜望慌了手腳:“開玩笑呢!跟你開玩笑呢!這孩子!你!”
他立即捧出一只雕刻精美、裝飾華貴的劍匣:“這才是你的禮物呢!”
他抓起姜安安的手,放到劍匣上:“敲敲看,這材質!摸摸看,這雕功!漂亮吧?匣子都是名家手筆!你打開看看,保準喜歡!”
姜安安抽噎了一下,但還是雙手接住了劍匣。
姜望繼續殷勤地介紹:“這是你廉雀哥給你鑄的劍,煉了三年才出爐。我趕緊就給你帶過來……你打開看看。”
姜安安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把最后的淚珠顫掉,然后將劍匣打開——
頃刻滿室生華。
匣中躺著一柄雪色的連鞘長劍,劍格像是一對張開的羽翼,劍首似是鳳冠一頂,鞘身的線條十分簡約,像是兩尾鶴羽,飄逸絕倫。
姜安安喜歡得不得了,慢慢將此劍拔出鞘來,便見得一泓雪色,其上似有掠影,但再細瞧,卻是通透極了。等到看第三眼,才能發現,劍脊上刻了四個道字,忽隱忽現,縹緲如鴻影。
字曰:照雪驚鴻。
“好漂亮的一柄劍!”連玉嬋在旁邊忍不住贊道。
這柄劍確實漂亮得不似人間造物。
姜安安收劍歸鞘,破涕為笑,脆生生道:“謝謝哥,也謝謝廉雀哥!回頭寫信再謝他一次!”
姜望含笑看著她:“剛剛還掉眼淚呢!”
姜安安又打了他一下:“還不是你,太過分了,故意氣我!”
“咱們安安真的長大了。”姜望看著自己的妹妹,莫名地慨嘆了一聲,又溫聲說道:“本來想等你再大一些再把它交給你,但是想一想,我的安安是很懂事的,一定知道要怎樣面對人生。
“十四歲的姜望,提著劍在盜匪窩里跟人拼命,只想早點掙一顆開脈丹,還不知道超凡是什麼滋味。十四歲的姜安安,已經周天圓滿,觸及天地門。你比我當年強多了!
“但是安安,哥哥希望你明白——你手中這柄劍,是可以殺人的劍,不止是漂亮而已。你要懂得它的分量,不要把拔劍當做太輕易的事情。”
(本章完)
(
===第一百零五章 少年時===
姜安安其實很愿意聽哥哥講道理,只要哥哥有一點認真,她就會很認真地聽進去。
因為在這個世界上,沒人比哥哥更重要,沒人比哥哥更正確。
當然,在寫作業這件事情上,她的“聽話”,會稍微有些曲折。
“哥你放心,我不會隨便殺人的。”姜安安抱著劍匣,右手并三指對天:“我姜安安發誓——”
姜望一巴掌把她發誓的手拍了下來:“也不要輕易發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