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王道:“客戶想必也不會在我們這里留下什麼有用的信息。”
“景國皇室不是傻子,關于客戶的情況,他們肯定是有想法的。宋帝王的情報,只是驗證他們的想法,助推他們的決心。”尹觀悠悠說道:“此外,除了組織里的客戶資料,宋帝王還意外得到了一點別的情報。”
“他們……那不是一個可以輕易觸碰的組織。”楚江王聽得心驚:“這份情報又從哪里來?”
尹觀道:“人間曾見游驚龍。”
一真道、游缺、姬炎月……整個事件竟就這樣結成了一個圓。秦廣王雖然行在刀鋒,但也不是貿然履險,而是做足了準備。
楚江王有些嘆為觀止:“你跟游缺還有聯系?”
“做咱們這行的,沒有挑剔客戶的道理。跟誰都能做生意。”尹觀平靜地道:“只不過剛好宋帝王代表地獄無門,跟游缺背后的組織接觸了一次。”
“宋帝王知道游缺現在的身份嗎?”楚江王問。
尹觀道:“那要看游缺愿不愿意讓他知道。”
“知道客戶是誰后,景國會怎麼樣?”
“這取決于姬炎月正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它的重要程度,決定了中央天牢還可以分出多少精力來抓捕我們。”
楚江王認真地想了想:“神霄在即,一切都要為萬界戰爭讓路。景國現在未必有切割毒瘤、自傷根本的勇氣。”
“不管大景天子決斷如何。”尹觀慢慢說道:“這種盤根錯節的古老帝國,哪怕只是略作遲疑、打了個盹,對我們來說,也是足夠廣闊的空間。”
楚江王仍然抹不去隱憂:“但景國如此龐然,哪怕只是分出一丁點精力,稍作注意,于地獄無門亦是滅頂之災。”
“面向景國拔刀,不冒險怎麼可能?”尹觀淡淡地道:“除非過往的一切,我們都可以沉默忍受。”
“剛才我好像看到了仵官王的十方鬼鑒。”楚江王又問:“是不是他要建立通訊?”
“是啊。算算時間,他也應該被抓了。”尹觀沒什麼表情地道:“以他的忠誠,是一定會出賣我們的。”
“既然如此,怎麼不直接咒殺他?”楚江王問。
尹觀解釋道:“一來咒殺他沒那麼容易,他肯定早就防著我。隔得近還好說,他被押進中央天牢,就不那麼簡單。二來,不該知道的他一律不知,但為了活命,他一定能編出很多消息,留他在中央天牢誤導桑仙壽,豈不是更有意義?”
楚江王又沉默了一會兒:“接下來我們怎麼辦?”
“不是‘我們’,是‘我’。”尹觀平靜地看著她:“你應該摘
楚江王抬手便去摘面具:“這樣嗎——”
尹觀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要讓我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要給我機會背叛你。不要考驗人性。”
楚江王并不為這份體貼而歡喜:“同理,你也不會給我機會背叛你,對嗎?”
尹觀沒有回答,這本不需要答案。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他不會被任何人傷害。這是他能活到現在的原因。
“最后一個問題。”楚江王問:“當時你差點要跟姬炎月同歸于盡。是真的不惜死,還是篤定卞城王一定會出手?”
尹觀平靜地道:“他一定會出手。我也不惜死。”
“你很相信他。”
“談不上相不相信。當那顆巨石滾下來,我們都是螞蟻。”
“同病相憐?”楚江王問。
尹觀站起身來,搖搖晃晃地往山谷外走:“也許病的不是我們。”
……
……
道歷三九二七年,六月九日,是第四次太虛會議召開的日子。
當晨光透過天窗,傾流在木地板上,姜望從靜修中睜開眼睛。不出意外,祝唯我橫槍在膝,仍然盤坐在對面。
“你這是做什麼啊?”姜望一臉無奈:“這都快三個月了,你每晚都來我的靜室打坐!自己沒房間嗎?”
“方便隨時探討修行問題。”祝唯我淡淡地道:“有什麼不妥嗎?”
“沒什麼不妥。”姜望沒好氣地道:“你繼續坐吧,房間讓給你。”
他站起身,推門而出。
不出意外,白玉瑕又在門口轉悠。手里還拿個賬簿,裝模作樣地在那里寫。
“我看看你在畫什麼!一天到晚給我——”姜望猛地踏步過去,一把奪下他的賬簿,看了兩眼,又拍了回去:“嗯,賬記得不錯。都寫滿了。”
白玉瑕狐疑地看著他:“你是不是有事瞞著你的掌柜?這麼疑神疑鬼的。”
“你別惡人先告狀啊。”姜望指著他道:“這幾個月總能在門口看到你,你想干什麼?”
“湊巧遇到罷了。”白玉瑕聳聳肩膀:“你這是要去哪兒?”
姜望問道:“我現在去哪兒要跟你報備是嗎?”
白玉瑕的表情很是無所謂:“好奇而已,你要是不方便,可以不說……有什麼不方便嗎?”
姜望笑了笑:“我去太虛山參加太虛會議,你也要去嗎?”
“我可以嗎?”白玉瑕問。
姜望一臉的高傲:“你是太虛閣員嗎?”
“……打擾了。”白玉瑕掩面退下。
姜望兩手空空,腳步輕松地往外走,不時說幾句閑話。
“褚幺今天的功課別忘了!”
“玉蟬你記得監督他。你自己的修行也要抓緊……你今年肯定可以神臨,你沒問題的。”
“告訴廚房別留我的飯。本閣擔責天下,今天沒空吃飯。”
他緩步走出白玉京酒樓,沒回頭地揮了揮手,告訴人們不必送。
像這只是尋常的某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