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就算不看在中山渭孫的面子,也不好駁了黃舍利的心情,便不再說什麼。
從北域到南域,飛了六天。主要是遷就中山渭孫的速度,再加上他們沿途該招呼的也都招呼了,多少要耗去一點時間。
一路上中山渭孫談笑不斷,努力挑起話題,他是個風趣的,又見識廣博,天文地理、奇聞軼事,都能聊上幾句。再加上黃舍利時不時搭個腔,姜望也間歇性敷衍,倒也算是一路未冷場。
“呀!”剛剛飛進南域,正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天的黃舍利,便驚訝地道:“南斗殿勾結三分香氣樓,偷盜楚國重寶,意圖顛覆楚國社稷。楚帝已經下旨,要將三分香氣樓連根拔除,將南斗殿夷為平地!”
三分香氣樓脫楚,是早有謀劃,姜望也見證過的。早先脫楚時就已經被掃蕩過一次,現在已經散在天涯,在臨淄、在咸陽、在天京,都有分樓建起。想要連根拔出,恐怕沒那麼容易。但南斗殿作為歲月悠久的天下大宗,卻一直就在南域……
姜望頓時嚴肅起來:“哪里得來的消息?”
從妖界到邊荒,他一直征戰不休,連新興的太虛斗場都沒來得及看一眼,自是不太能知南域之事。
“我爹唄!”黃舍利不太有所謂地道:“他問我怎麼還沒回家,我說我來南域玩兒了。他叫我稍微注意一點,說南域最近有事——”
她歪頭瞧著中山渭孫,玩笑道:“你說要帶我們去瀟灑的那個剛剛開放的妙境,不會是南斗秘境吧?它還確實是新開放的!”
中山渭孫沒有笑。
于是黃舍利也笑不出來了。
姜望亦停下疾飛的身形。
“南斗殿龍伯機是我的朋友,我很想救他但我沒有別的辦法。”中山渭孫語速很快,仿佛從此沒有說話的機會:“我們從荊國一路直飛南域,動靜已經叫很多人知道。而我提前放出了消息,我將與兩位同訪南域,要保一個龍伯機——我只是希望楚國人稍微緩一下手,給我一個可以開贖金的機會而已,這次借你們名聲,我一定會償還!”
轟!
中山渭孫的鼻梁,一瞬間凹了下去。
一只拳頭撞在他的面門。
他整個人后仰,頭朝下的墜落,被一拳砸進了地底!
新衣沾泥,華服何如裹尸布。
從來都嘻嘻哈哈的黃舍利,這一刻怒目而睜:“我給足你面子,你把我黃舍利當傻子哄!”
緩了很長一段時間,中山渭孫才從地里拔出腦袋,鮮血和泥土混在他臉上,令他顯得如此狼狽,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對不起了,但我實在是沒有——”
砰!咔!
黃舍利一記鞭腿將他抽回地底,用力之巨以至于能聽到骨骼的裂響:“對你娘的不起!你也配對不起我黃舍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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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第十六章 桃花源===
中山渭孫重重地砸在地上,大地以他的脊背為中心,開出蛛網般的裂隙。
黃舍利是動了真怒。
她可以嘻嘻哈哈,可以斗嘴玩鬧,可以不管什麼尊卑高低,她也不在乎那些。但不能接受欺騙,無法容忍利用。
中山渭孫利用了她黃舍利的信任,把她騙到南域來,為他自己的私事站臺!
為一份特色美食,為一處別處沒有的風光,飛千里萬里,對他們這種層次的世家子來說,不是多麼稀奇的事情。
權勢地位的其中一面就是“任性”。
她想到了中山渭孫可能別有想法,但沒想到中山渭孫能夠這樣愚蠢——為一個遠在南域的朋友,做到這一步。
楚國在南域做事,中山渭孫一個荊國人跑過來干涉,還把她和姜望都哄來了!
龍伯機是朋友,她黃舍利不是?姜望不可能是?
她和姜望去邊荒誅魔,不是在游山玩水,而是真正把腦袋系在腰帶上,生死履險,求斬真魔——隨時有面對天魔的可能。
他們在邊荒時時刻刻都是繃緊精神,絲毫不敢疏忽,雖然沒有真正遭遇天魔,這幾天的心力耗損,也是顯見的。然而他們還是接受了中山渭孫的宴請,甚至不遠萬里飛來南域,是那麼饞一口酒、那麼貪新鮮,是從來沒有被招待過嗎?
無非是覺得中山渭孫是個還不錯的人,愿意結交罷了。
但中山渭孫,根本沒有珍惜。
或者說,在他眼中,姜望和黃舍利的善意,都是可以拿來交換龍伯機的籌碼。龍伯機的生死大于這一切,而他已經做出了選擇。
“嗬……啊……”中山渭孫雙手撐在地面,慢慢地將自己撐起來。
他披散的沾泥的長發垂在地上,他也直面黃土,用力地喘息,臉上的鮮血,滴滴答答地落在泥里。
“我中山渭孫,今天,實在是卑劣啊。”
“兩位太虛閣員,當世真人,瞧得起我,愿意同我喝酒,赴我的宴,這是給我顏面。兩位以誠待我,我卻以此詐之。我實在是丟人。”
“可是——”他抬起頭,用他鮮血淋漓又沾滿泥土的臉,瞧著黃舍利和姜望:“但凡我能想到一丁點辦法,我不會這樣糟踐自己的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