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定是修道而非煉法之人。順其自然就很好,你可別矯枉過正。”
葉凌霄搖了搖頭,寵溺地笑了笑:“我哪舍得?她不能自持其路、自誅外邪,我這個做父親的,替她護道便是。”
“你能這樣想就很好。”青崖山主的語氣很是鄭重:“終究道為根本,法只是手段。這一路是腥風血雨也好,風輕云淡也罷,走到高處之后,看到的風景都是一樣的。有你在旁邊看著,她的道不會被影響,還是能往山上走。”
葉凌霄聞弦知雅意,不再笑了,手里摩挲著茶杯,眼神里有了幾分認真:“我會珍重。”
……
……
“江湖路遠,請多珍重。”
這只是一句尋常的告別語。
卻是中山渭孫所聽到的好友的最后一句話。
上次與他告別的,是伍陵。
這次與他告別的,是龍伯機。
大家都是擁有大好前途的青年,彼此都有燦爛的人生。都相信對方會過得很好,從未想過一別成永遠。
等到風起云涌,才知世事無常。
鷹揚衛大將軍中山燕文心堅如鐵,太虛閣員黃舍利散漫卻很拎得清,天下第一的姜望,不怎麼言語,心里卻什麼都明白。唯獨他中山渭孫,這一次不知輕重。
這是他三十一歲的人生里,迄今為止唯一一次不知輕重。
放開臉面,不顧名譽,不識大體,枉做小人!
他知道自己無法再說服執掌鷹揚府的爺爺;他知道黃舍利就算跟他交情再好,也不可能為他插手楚國事務;他知道姜望沒有任何理由,幫他救龍伯機。
他想著把這兩個人哄過來再說,借一下他們的名聲,扯一張虎皮,跟楚國去談贖金。
能請得他們開口當然最好,實在請不動,就把中山渭孫這個人,把過去積累的那點情分,也放上天平。
他在泥地里的丑態,亦是籌碼之一。
現在勉強也算是如愿了。
姜望不愿再理會他,就此陌路。黃舍利雖然大怒痛毆,卻默許他這次借名。
但他是否滿意呢?
他也不知道。
黃舍利罵他沒有認清自己的分量,他其實認得很清楚。他中山渭孫的分量,就是這樣而已——是在借名的事情已經發生之后,在他如此凄涼無用的一面前,黃舍利不會站出來公開唱反調的程度。
對向來公私分明的黃舍利來說,這已經很難得。
對他中山渭孫來說,這是得不到鷹揚府任何支持的情況下,他在最短時間里所能借助到的最有用的外力。
“呼……”
中山渭孫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把臉貼著地面,就這麼趴著,靜靜地趴了一會。被鮮血濡濕的泥土,反有一種叫人安心的味道。
他真想一直趴下去,太疼,也太累了。
鼻梁是內凹進去,面骨歪得厲害,身上也多處骨裂——但痛楚顯然不止這些。
他很想趴在地上睡一覺,什麼都不要再想。什麼家族、國家、交誼……
但他沒有忘了此來南域的目的,所以只是略略閉了眼睛,他就睜開。片刻之后,他就爬起來。
他用道術潔了塵、去了泥、擦掉血跡,換了一身衣物,重新簪好頭發。他又是那個荊國中山氏的溫潤公子。
黃河之會外樓場四強,大荊帝國鷹揚府中山渭孫也。
他與黃舍利相偕來游,到南域想要救下一個名為龍伯機的朋友。
他準備了很多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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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十八章 私怨也===
姜望走南闖北這麼多年,也算諸天都游過。在所有浮光掠影的小歡喜中,他最熱衷于搜集美食——家有貪吃小妹,為兄不得不為也。
而即便放諸天下,黃粱臺的美食,也可稱名第一。
畢竟除了虞國公屈晉夔,也沒聽說第二個愛做菜的絕巔。
大齊太子姜無華的廚藝也算妙絕,長樂佳肴堪稱臨淄絕品,齊人無不以享用為榮。但與黃粱美食,仍不可同日而語。
黃粱臺開宴不多,每一桌都緊俏,在楚國是無數達官貴人爭搶的享受,乃“天下至味”,可謂“極口腹之欲”。
但姜望每回來楚,都必能享用一桌——這就不得不夸左光殊找媳婦的本事了。
魔族戰略收縮,邊荒誅魔已是苦功難獲,姜望本就要挪個地方,轉道虞淵,謀求殺真。
從妖界輾轉現世邊荒,從牧國防線殺到荊國防線,再去虞淵。在某種意義上,他姜真人也算是妖憎魔厭了,也不知修羅會不會歡迎他。
虞淵入口無非秦、黎。
通常來說,人們前往虞淵歷練,都是過秦境,走武關。黎國還是雪國的時候,常年鎖境,并不對外開放虞淵入口。如今洪君琰歸來,并西北而立新朝,積極對外交流,也開放了虞淵入口,誠邀天下修士前往歷練。
但對姜望來說,他當然要去戰爭更激烈一些的地方,所以秦國武關是更好的選擇。順路來到南域,赴楚拜訪一下長輩親朋,也是應有之義。
左光殊也不像他第一次來楚那樣,卷千騎相迎,現今寫封信就算熱情,迎到門口就算親熱呢。
不過他也熟門熟路了,于南域自在履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