迄今為止,兵墟中一共出現了六個隕仙林入口,其中四個是固定下來的入口,早就建立起相關的營地。還有兩個入口是隨機在兵墟出現,無法測量、不能捕捉。
四個固定下來的隕仙林入口,楚國鎮壓了其中三個,還有一個由書山所鎮。
書山是儒宗圣地,也是一群讀書人皓首窮經研究學問的地方,幾乎不涉世事。
最早的時候,對于這個隕仙林入口,書山只是名義上的鎮壓。實際工作都是由暮鼓書院、越國、南斗殿這三方負責。
自長生君被楚天子削去帝號,南斗殿就被剝奪了鎮壓隕仙林入口的權責。而前幾年暮鼓書院又搬遷至禍水,替代了血河宗的責任。書山在此處也就有了更具體的承擔。
到如今這個時候,更不會有人敢讓南斗殿修士通行。想來那兩個隨機出現的入口,便是任秋離所求。
兵仙宮的廢墟永久停駐在這里,成為現世地貌的一部分。歷史上楊鎮的兵仙宮,是他的再創造,而不是對仙宮舊址的修復——兵仙宮也沒有可供修復的主體了。
鐘離炎對兵墟自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在這地方長大的。在其他人還在搖撥浪鼓的年紀,他那個脾氣暴躁的老爹,就經常拎他來兵墟“玩耍”,美其名曰錘煉“勇魄”。
這地方有許多“煞靈”,都是兵煞所郁結,有亡卒之勇,無靈慧之智。游蕩四方,擇人而噬。但最多也就是【毛神】實力,絕無可能對真人產生什麼影響。
與隕仙林相比,兵墟不算太危險,因為現世的規則,在一定程度上還可以影響這里。
唯一算得上兇惡的地方,就是這里凝結了許多古戰場的投影。其中一些古戰場投影,是鐘離炎也不想涉足其間的。
當然,在漫長的時光之中,這些古戰場也被探索得七七八八。戰場之外,都豎有相應警戒石碑,標識危險程度,以減少人族強者不必要的傷亡——不同古戰場的明確分級,是在道歷三七二九年的“隕仙之盟”所確立的。不過在此之前,諸方強者也早就有意識地在做這件事情,只是不同勢力的劃分不同、情報也不同,沒有經過整合,稍嫌混亂。
鐘離炎提劍入兵墟,如入后花園。循神鬼演天盤的指示而走,迅捷如電。在驚人的高速之中,還藏住氣血,收斂劍氣,與四處游蕩、茫然無知的煞靈錯身。
以武道真人氣血之強大,他但凡放開氣息,煞靈見之即潰。而他一旦收斂氣血、隱住真性,這些陰物也完全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身在兵墟之中,很容易失去對時間的概念。
那些游蕩的煞靈身上,披著歸屬于不同時代的殘破戰甲,它們描述著不同戰爭里的犧牲……歷史在這個時空是錯位的,但歷史又一再的重演。
鐘離炎自握其真,當然無前。
但他那驕傲無前的身影,在某個時刻戛然而止——
這實在不是一個特殊的時刻,這也不是一處特別的地方。一名將軍模樣的煞靈茫然飄過,露出被它身形所遮掩的缺口……殘垣之后,盤坐著一個白發披肩的男人。
此地距神鬼演天盤所指示的任秋離的大概方位,還有一段相當的距離。
鐘離炎的武道真覺,已被鋪天蓋地的死亡陰影所席卷,他感受到一種恐怖到無法形容的殺氣!
而這絲毫不能壓下他的斗志!
他第一時間抬起了南岳,這柄號為“南來當魁”的重劍,為他的雙手所握持,為他的氣血所渲染。
無邊氣血在他身后翻滾,憑空升起一座血色雄峰的虛影。
武道真人的磅礴氣血,在這個時刻被點燃了!
這是此地不曾出現過的,最雄壯的山——更是一座正在爆發中的巍峨火山。
天地之間有無聲的爆鳴,那是骨骼高速的撞響,超越了耳識的捕捉極限。
血氣炙烈,好似朝陽照雪。
方圓百里之內,所有的煞靈,無論在什麼力量層次,包括剛剛飄走的那一只,都在這個瞬間化為烏有!
但鐘離炎的視野里,只有一柄劍——極致淡漠、極致無情的劍。
此劍即為殘酷本身。
如果說【薄幸郎】是淡漠斬情之劍,【朝聞道】就是“天道至我”的劍。
除了道,什麼都不要。當然不存在薄情,因為根本沒有“情”這種東西。
薄幸郎尚有溫柔繾綣的時刻,朝聞道卻從不回頭、從不折身,以絕對的冷酷,貫徹始終。
噗!
氣血似海分潮,鐘離炎仰身而倒。
氣息急劇地衰落,七竅飛血未止。
這樣的一劍殺過來,在鐘離炎捕捉到它的時候,就已經被它所傷害!在鐘離炎觸及它的時候,就已經被它所擊敗……甚至是斬殺——若不是在關鍵時刻,陸霜河抬了一下劍柄。
這就是當世真人之中,稱名為【第一】的殺力!
堂堂武道真人、當世享名的天驕,鐘離炎一個照面就倒下了,一劍都接不住!
他一路翻山越嶺,橫絕南域,斗志滿滿要擒七殺、斬天機,現實卻是躺在地上,鮮血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