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卻還是要等他所追求的古今極限!
從道理、從人情,從求道之外的任何角度,都無法解釋陸霜河的選擇。
甚至從“求道”而論,這個選擇也堪稱“非人”。
但斗昭應該是可以理解的。因為斗昭是真正的強者,能夠理解強者的決心,哪怕他并不認同。這是星神降婁反問的原因。
“不,我無法理解的是——陸霜河憑什麼認為,只有姜望能夠幫他推演出洞真境亙古未有的極限?”斗昭咧著嘴,呲著牙:“我是何等的低調,都已經出現在他面前,竟還未入他眼中!”
星神降婁沉默了一會兒。
楚國要滅南斗殿,陸霜河放棄了南斗殿,陸霜河走進了隕仙林——你斗昭想到的是,怎麼他眼里的道敵只有姜望?
這種奇峰突出的思路,顯然是祂沒有預料的。
斗昭已經提刀而走。
“哪里去?”星神降婁反應稍慢一拍地問。
那是因為遠方的諸葛義先都愣了一下,他已經活了很多年,算遍天下事,但越來越不懂現在的年輕人。
斗昭隨手一刀,斬開空間裂隙:“當然是去隕仙林,找到他們——宰了他們!”
還是要去!
怎麼勸不聽呢?!
現在的斗昭,明顯還不是陸霜河的對手,也不可能算得過任秋離。無論怎麼推演,都看不到他能單殺陸霜河、任秋離的可能,還是在隕仙林那樣一個神鬼不測、天機混淆的地方!
此去隕仙林,是殺敵還是求死,實在存疑。
真當殺力第一、算力第一是虛名,只有他斗昭能夠直面生死?
星神降婁知曉斗昭固執、難得聽勸,只好搬出大殺器:“我怎麼和你太奶奶交代?”
“您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斗昭桀驁的身形并不回頭:“我亦如是!”
空間裂隙就此彌合,他亦消失于此。
他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仿佛并不是赴一場生死的冒險,而是如下學的孩童一般,走向令他歡欣的樂園。
降婁虛懸于空,一時不知何言。
“星神大人!”
地上微弱的喊聲,讓降婁移回視線。
鐘離家的這小子是真頑強,就在地上趴了這麼一會兒工夫,居然已經回過氣來,還試圖靠自己爬起來。
降婁隨手放出一縷星力,將他抬起,免得他反復傷了筋骨。
“星神大人。”鐘離炎懸在空中,吊住一口氣,抓緊南岳劍:“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放心。”降婁順手幫他調理傷勢:“我會送你回家的。”
“不……不。”鐘離炎道:“您能不能現在就把我治好?”
還真是不情之請!
雖說巫醫不分家,諸葛義先也能稱得上楚國醫道第一。但一個當世真人,還是體魄尤強的武道真人,哪是這麼好治療的?便是送回楚國醫治,所耗資源都得車載斗量,時間肯定也短不了。
要想在兵墟現場治好,那他諸葛義先也得下血本。
“你有什麼急事嗎?”降婁問。
“斗昭畢竟是楚國僅次于我的天驕,我大楚天驕深入隕仙林冒險,我實在不能坐視。我心里著急啊!”鐘離炎身殘志堅,咬牙切齒:“請復我傷勢,讓我提劍去幫他!”
降婁沉默一陣:“你認真的嗎?”
鐘離炎堅決地道:“您若不答應,我絕不走!我的責任心,我的愛國情懷,我對國人的關心,都不允許我現在離開!大楚男兒,寧死不退!”
降婁看著他:“好,你閉上眼睛。”
“多謝大巫!待我武道登頂,我一定好好報答您!”鐘離炎大喜,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降婁順手一按,令他徹底暈厥過去,便拎著他,飛出了兵墟。
……
……
在楚國短暫地待了幾天,未等到外出公干的淮國公回來,姜望便準備離開。
楚滅南斗雖是轟轟烈烈、天下矚目,于他心中并無波瀾——他雖還不到而立之年,已見證太多興衰。
長輩的喜樂,朋友的前途,光殊的幸福,這些都是更值得關心的事情。甚至是算不得朋友的楚煜之,他也想看看這樣一個平民英雄的道路。
楚國師出有名,南斗殿結局早定。這種毫無波折的所謂大戲,實在也沒什麼可“欣賞”。他既不為南斗殿的覆滅拍手叫好,也不為南斗殿的消亡感到惋惜。
歷史的長河滾滾向前,無論有多麼輝煌的過往,跌落之后,終究只是浪花一朵朵。
左光殊來送他:“不打算看看陸霜河的結局嗎?聽說他與你有絕頂之約。”
姜望語氣隨意:“沒什麼好看的。”
左光殊道:“爺爺早先跟我說……若你有意愿,他可以想辦法安排你來處決陸霜河,如此也算是斬斷了命格糾纏,于你或有進益。”
“替我謝過老爺子,心意領了!”姜望笑了笑:“失去反抗之力的陸霜河,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你不在意他麼?”左光殊問。
大道廣闊,姜望徑而西行:“他如果能在這次南斗危機里活下來,且還在洞真絕頂等我,我會走到那一步,如約一戰。”
“他如果就這樣死了呢?”左光殊道:“根據我得到的最新情報來看,大巫都已出手,他應該是沒有什麼逃掉的可能。”
“我也并不失落。”姜望腳步輕松:“當世真人殺力第一嗎?我很愿意試他的劍。但他不是我的遺憾,也非我道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