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族共計十六尊絕巔強者在此對峙,割鹿、干戈、鳳雀、雪刃、凜鋒,人族五大強軍已在長城呼嘯,整軍待發。
眼看著一場近百年來規模最大、烈度最高的虞淵戰爭就要爆發……長達數萬里的虞淵長城,陣紋次第亮起,仿佛一條遠古神龍,從久遠的沉睡中蘇醒。
顯然人族還是決定采取守勢,不打算真個殺出長城外。
“我當你們有膽子出來?不過如此!”皇夜羽冷笑一聲,緩緩后撤。
那無邊的暗夜,也如潮水一般,隨他退去。
“上啊!”重玄遵踏行火海,在姜望身后說道:“怎麼不上?”
姜望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他看著皇夜羽慢慢退進長夜里的身影,聲音有些飄忽:“你們怎麼沒說對面有十尊修羅君王?”
重玄遵淡笑一聲,收刀而去:“你也沒問對面的情況啊?”
黃不東隨手將他的混鐵棍收起,整個人雙手抱臂,往下一癱,自由落體。在呼嘯的狂風中,嘴里咕噥著抱怨了一句:“你沖得那麼快,我們來得及說嘛!”
他倒是懶得飛到姜望旁邊說,甚至懶得抬高音量,反正姜真人見聞了得,定能聽得清清楚楚。
一場轟轟烈烈的逐世大戰,并未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只不過分了一只鷹。秦至臻斂去閻羅天子身,提刀在手,看了姜望一眼。
姜望立即瞪回去:“你也有意見?”
秦至臻滿腦子都是‘莽夫’、‘瘋子’、‘有病’之類的詞語,正在組織語言。
姜望又道:“咱們在渭河邊聊的事情,我可沒跟別人說。”
秦至臻轉身走進了虛空。
“你不說這個我還想不起來!”虞淵長城上,密切關注這邊的衛瑜,很是好奇:“你有沒有輕一點?上次你答應——”
他身后的虛空撕開一道口子,他被薅著頭發,拖進了虛空里。
王夷吾感慨道:“秦閣員真是個沉默寡言、行勝于言的人物啊。”
秦至臻在虞淵的表現,是有目共睹。那叫一個勤勤懇懇,盡職盡責,事干得多,話說得少。
軍人出身的王夷吾,非常欣賞秦至臻的這種品質。
旁邊的甘長安聞聽此言,表情復雜。
秦至臻又走出虛空,立在城樓,一身黑衣,定如暗礁。幽幽地道:“我不是沉默寡言,我只是罵得慢一點。”
同為秦國天驕,秦至臻和甘長安是兩個在很多時候都會被拿出來比較、在很多方面幾乎相反的人。
甘長安乃是天下聞名的神童,自幼就聰慧過人,能言善辯。秦至臻小時候,卻笨拙得很,尤其嘴笨。跟人吵架,常常別的孩子都罵完一圈回家吃飯了,他還沒憋出話來,急得自己掉眼淚。
“衛瑜呢?”甘長安哪壺不開提哪壺。
秦至臻平靜地道:“他臨時有事,回去休息了。”
所以說有時候還是需要一點外部壓力。
皇夜羽在的時候,他們多麼團結。
皇夜羽一走,所謂逐世五真,立即四分五裂。
也就是計昭南,沒有試圖嘲諷姜望兩句,而是收起了韶華槍,對姜望道:“我回去休息一下,明天一起出狩。”
他才出狩回來,就直面皇夜羽的壓力,雖然并沒有真正碰撞上,也是難免疲憊。
姜望笑道:“好。”
城墻上的王夷吾忍不住道:“師兄!我呢?昨天不是說好——”
計昭南已經走遠了:“你看看姜閣員愿不愿意帶你吧!”
姜望和王夷吾永遠不可能成為朋友。
因為重玄勝永遠不可能原諒王夷吾。
計昭南當然知道這些,但是他并不在意。
人生在世,各有各的交集。
姜望從妖界帶回來饒秉章的那一槍,他就記姜望一個人情。
他承諾可以幫姜望殺一個人。但姜望在當初圍殺莊高羨的關鍵之戰里,都沒有叫他,顧念他的身份,他由此感受姜望這個人的珍貴。
不過這句話丟下來,多少是有點讓王夷吾尷尬的。因為姜望根本不會搭腔——但這也正是他要的。這個小師弟,是越來越有自己主意了,要不是大師兄說不可適得其反,他恨不得親自敲打。
姜望如若未聞。
重玄遵則看著王夷吾,淡然一笑:“那就看看我們和他們,哪邊收獲更多。”
明天他和王夷吾也組隊出狩,正要和姜望、計昭南這一隊比一比。
男兒當以頭顱計功,以榮勛相較。
天下之大,憑他重玄遵,哪里去不得?
剛才還聽力不好的姜望,這會倒聽得很清楚,拿眼瞧著重玄遵,嘿然道:“那你恐怕得多叫幾個人,不然輸得太難看,可有損你‘冠軍’之名。”
重玄遵似笑非笑:“我真想跟你一樣自信啊。”
他反手掏出一本書來,舉給姜望看:“或許你看過這本書嗎?”
“《明山九卦》?”姜望莫名其妙:“我又不學卦,我為什麼要看這本書?”
“哦,拿錯了。”重玄遵面不改色地把這本夾皮圖冊收回去,取出一本《虞淵圖志·修羅正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對虞淵有多少了解,就敢這麼自信?”
“我以為你重玄遵必有驚人之語,沒想到這麼驚人,令人哂笑!”姜望哈哈一笑:“你怕是不知姜某是誰?我這一路過來,逢山開山,逢水斷水,無論前路如何,從來一劍橫之——并不需要了解對手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