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不東一直在自由落體,先是高速直墜,后來飄如落葉,就這麼輕緩地往下,快把自己晃睡著了。
這時忽然來了精神,翻身落回城墻,杵在兩人中間,雙手一分:“別吵別吵,長城皆袍澤也,大家都是自己人——眼下不是剛好嗎?”
他指揮起來:“秦至臻,你跟重玄遵、王夷吾一隊。甘長安,你去姜望、計昭南那邊。如此兩邊都是兩真人一神臨,明日出狩,公平競爭,誰也不占誰的便宜,豈不是皆大歡喜?”
“分得倒是挺勻稱。”甘長安不太想跟姜望一隊,但又不便明說,顯得自己膽子不大,幽幽地道:“那你呢?”
“我多出來了,沒辦法。”黃不東遺憾地攤了攤手:“我只好幫你們看家……”
“好就這麼定了!”他拍起掌來:“諸君多多勉力,我這個城門吏,等你們凱旋!”
凱旋這兩個字還沒有落地,他就已經隨風旋去了。
出門在外,什麼都要靠自己。給自己一個身份,再給自己一個休息!
……
……
“欸,屈將軍!”左光殊匆匆推開營門,又隨手將寒風擋在外間,連聲道:“你看的圖志多一些,幫我找一本書。”
卸了甲的屈舜華從長案前抬起頭,擱了毛筆,瞥一眼他:“將軍叫上癮了是吧?仗都打完了,明天都要回家了。”
掃平南斗殿之戰,確實沒什麼波瀾。對于南斗秘境的管理,楚國也多得是經驗。
他們這些出征的將領,已經初步建立起秩序,剩下的就很簡單,照章辦事就行。隨便派幾個中層將領,就能處理好這邊的事情。
這時才真正算是“告一段落”,卻是不必嚴肅了。
左光殊嘿嘿一笑:“這不是還在軍中嘛。
我得尊重你的職務!”
“德性!”屈舜華嗔了一句,又道:“你要找什麼書?”
左光殊邊說話邊往前走:“書名叫《虞淵圖志·修羅正章》,我記得這本寫得挺枯燥的,我不太愛看,一時竟也找不著。就想問問你來著。”
“喏——”屈舜華自然是讀過的,隨手便翻出這本書來,又問道:“你突然找這本書做什麼?你要去虞淵?”
“我去虞淵怎麼可能不跟你商量?”左光殊聳聳肩:“是姜大哥突然傳信要這本書,要得很急。我還得復刻到太虛幻境里給他,不然來不及。”
重玄遵這段時間在虞淵便是做了這樣一件事——他將特殊的太虛角樓修建在了虞淵,當然是長城內側。所以太虛幻境也算是擴張到了虞淵,普通的太虛行者,也能通過太虛幻境,與身在虞淵的好友對話。當然時不時會有斷聯的情況,不能像現世一樣穩定。
“姜大哥真是愛學習啊。”屈舜華感慨道:“都天下第一天驕了,還這麼努力。”
“要不怎麼是咱大哥呢?”左光殊與有榮焉,拿書晃了晃:“我先傳給他。”
“對了。”屈舜華取出一枚將令:“稍后把這一撥尸體送到酆都去,他們研究要用。左先鋒——這是你在本次戰爭里的最后一件軍務。”
左光殊伸手去拿。
屈舜華卻將此令一收:“附耳過來,告訴你一件注意事項。”
左光殊便以手撐案,湊耳過去:“什麼事項?”
屈舜華的紅唇貼上去,呵氣如蘭,小聲道:“注意……想我。”
左光殊扭頭就要親親,卻被一把推開。“快去快回!”
“得令!”
左光殊滿臉帶笑地竄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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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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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鬼獄秋聲(月初求保底月票)===
“喂!新來的!你怎麼不說話?”
酆都的牢房雖然晦暗無光,但還算干凈。稻草鋪地,能帶來些微的暖意,也沒什麼太重的味道。
畢竟這一任酆都尹,有晾曬的愛好。
隔壁牢房里的碎嘴囚犯,一直在碎嘴。
王未沒有說話。
他以前話很多的,很愛問問題。
后來師父說,不說話可以裝高手。
他就盡量不說話了。
他也問過,為什麼師父的話卻很多。
師父的回答是一個腦瓜崩,以及一句“老子就是高手,不用裝。”
師父好有氣質。
王未還留著干凈的光頭,當然臉不再是那張臉。昭王親自幫他做了遮掩,任是誰都看不出來本貌。
隔壁的鄰居靠在稻草堆里,一邊捉虱子,一邊絮絮叨叨:“你都進來三天了!三天都不說話,你肯定有心事。”
“你知道嗎,還是我跟他們說呢,下次如果有人進來,不如就住在我對門——咱們才成為鄰居。你也不說打個招呼。”
“哪來的啊,跟我說說?”
“你剃個光頭也不像和尚,長得怪兇的。”
“嘿!光頭!你呆在這種鬼地方,不會覺得寂寞嗎?”
或許“寂寞”這個詞,很能夠觸動人心。
王未總算開口:“我以前進過齊國的牢房,但我不覺得特別寂寞。”
他面墻而坐,垂著眼睛:“不是坐牢的原因。”
“那還能因為啥啊!哈哈。”嘴碎的鄰居看起來挺年輕的,長得也不錯,身上的傷,絲毫不影響他的活潑:“聊兩句唄?聊著就不寂寞了。”
王未沒有說話。
嘴碎的鄰居又問:“聽說你是顧老鬼親自審過的?你咋還活著啊?”
他們屬于是對門的鄰居。
透過符文密布的鐵柵欄,可以看得到彼此。
當然王未沒有回頭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