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道:“誰是顧老鬼?”
“酆都尹顧蚩啊!”鄰居從草堆里坐起來,拿手比劃著:“就是那個老竹竿。”
“哦。”王未悶悶地對著墻:“你怎麼知道我是顧老鬼親自審過的?”
酆都鬼差不怎麼說話,把他送進來的時候,也沒誰跟這位鄰居交流。酆都鬼獄有十八層,每一層都不一樣,且都掛著時空鎖,隔絕內外,他也不知自己被送到了哪一層。
他其實不太好奇鄰居是怎麼得來的消息。但是聊兩句吧,這里實在太悶了。
鄰居大大咧咧地道:“我自有渠道!”
王未沒有說話。
鄰居等了一會,只好道:“先前進來的時候,他們不是在你囚服左肩位置繡了一朵三途花嗎?那個就是三途印,顧老鬼親自審過的人,就會有這個標記。”
王未側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肩,那居然是一朵花——他以為是一根爪子。或者最多是一棵草。不就是三根扎在一起的線麼?
他縫得可比這好多了。他從小就會縫衣服。
他說道:“你身上也有這個三途花,你也是顧老鬼審過的。你怎麼還活著?”
“我先問你的。”鄰居道:“你先說。”
王未沒有吭聲。
很長一段時間后,鄰居受不住了:“啊我真的是服了你,你這個人,你動不動給我冷暴力啊。”
王未不說話。
鄰居憤憤地道:“我姓熊。”
見王未沒有反應。
鄰居又強調了一遍:“我姓熊。”
王未道:“哦,我姓姜。”
“我不是問你姓什麼!姓姜有什麼了不起?”鄰居氣到了:“我是說,顧老鬼不敢殺我,是因為我姓熊!”
“為什麼你姓熊他就不敢殺你?”王未問。
“我叫熊咨度!”
“哦。”
“熊!咨!度!”
“哦,我叫姜禮。”
熊咨度咬牙切齒:“我爹叫熊稷!”
“熊稷是誰?”王未問。
“我——算了!”熊咨度自問是聰明絕頂,但竟然很難判斷這光頭是裝傻還是真傻,如果是裝的,這演得也太真!
他咽下一口氣,耐著性子道:“你在齊國坐過牢,或許你知道姜無華嗎?我倆差不多,你可懂?”
“你也很會做飯?”王未問。
熊咨度瞇起眼睛:“姜無華給你做過飯?”
“沒有。”王未搖了搖頭。
姜無華確實沒有給他做過飯,但是長樂糕真的很好吃,師弟給他帶過哩!
就是師父說這種東西要少吃,齊國人壞壞的,以后這種吃食,要先給他老人家檢查。一檢查就少了一半。
熊咨度忍了又忍:“總之我已經告訴你答案了。現在輪到你告訴我了——你咋能在顧蚩手下活著?”
“我不知道啊。”王未道。
“小子!”熊咨度跳將起來,搖得鐵柵欄咔咔作響:“你敢耍我!出來單挑!”
“好啊。”打架王未可從來沒縮過,一邊挽袖子一邊轉身,但定在鐵柵前:“呀!我出不去,怎麼挑?”
他那無辜的眼神,讓熊咨度無法確認這是不是嘲諷。
“我再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熊咨度用手指戳著鐵柵,梆梆梆地響。
“那個老竹竿問我是不是冤枉的。我說我不是。然后他就突然有事,走了。我就被帶到這里來。”王未看著熊咨度:“事情就是這樣。我沒有騙你。”
熊咨度看著這光頭認真的眼神,將信將疑:“那你說說看,你是因為什麼被抓進來?”
王未不肯吃虧:“你先說你是因為什麼被抓進來的。”
熊咨度怒道:“你先說!”
但很快意識到犟這個沒有意義,對面這光頭是屬石頭的,悶一輩子都行。
便撇撇嘴:“還能因為什麼?跟我爹干仗唄。”
王未并沒有追問具體。
但他卻很有表達的欲望,估計也是憋太久了:“這人啊!年紀大了,地位高了,就聽不得批評,自以為什麼都是對的,天下獨尊。一旦被指出錯處,無法自安,又不能認錯,就只好暴跳如雷。”
王未‘哦’了一聲。
熊咨度奇怪地看著他:“對于我的故事,你不發表一下聽后感嗎?”
王未慢慢地道:“不要跟你爹干仗。以后你會很想他。”
熊咨度嗤之以鼻,擺了擺手:“不要剃個光頭,就學人當大師——說你的事,說你的事。”
王未道:“有一天我走在路上,看到一個長得很像山賊的人,手上拿著一塊玉,我就把它搶過來了。后來酆都鬼差找到我,說我搶的這個是角蕪山上的物件,就把我抓進來了。”
“等等——”熊咨度打量著王未兇惡的五官,說來奇怪,這張臉明明很兇神惡煞,但配上那雙呆呆的、認真的眼睛,卻并不讓人畏懼或者反感,莫名還有點反差式的可愛。“你說長得像山賊,是什麼意思?”
王未道:“因為他蒙了個面,還說‘此路是我開’。”
“你這麼說我就理解了!”熊咨度道:“既然那塊玉是你搶的,你交出來不就完了嗎?這事又跟你沒什麼關系——他們非要抓你?”
“我為什麼要交出來?”王未理直氣壯:“憑什麼角蕪山上的東西就是他們的?我搶的,就是我的。”
熊咨度‘哈’了一聲:“你可知角蕪山是什麼地方?那可是大楚皇室龍興之地啊!”
王未不理解:“角都蕪了,龍還興嗎?”
熊咨度便叉著腰:“那你這還不是被抓了嗎?”
王未悶聲道:“他們人多。”
“抓你的人都算少的!”熊咨度很有講演的激情:“楚太祖曾經在角蕪山閉關修行。下山之后,天下無敵!你說角蕪山有多重要?它是有歷史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