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昭南和姜望踏雪無痕,這十天來完全不露行藏,所有痕跡都用三昧真火抹掉。便是為了等大魚。
冬寒沁骨,雪低三分。
甘長安恍如未覺,刻意地讓自己的動作更隱蔽一些,仿佛在接近山林外的那隊修羅騎兵。以獵食者的姿態打消猜疑,讓那暗中的黃雀,確信自己盯上了捕蟬的螳螂。
而后在某一個時刻……
呼!
寒風一縷掠樹梢。
恐怖的威壓驟然降臨。
潛近的惡修羅悍然出手,自那風中凸出模糊的身形,探出一只半透明的手掌,頓握天規地則,兇狠地抓向甘長安——
噗!
這只手掌在探出來的同時,就已經被槍鋒扎穿。鮮血飛濺而出,血色的經絡瞬間凸顯,以此樹狀之經絡,撐起一個猙獰的身形。
此物有百瞳,每一只瞳孔,都在一條經絡的關鍵節點,使得經絡如肉須飛舞,但很快被血肉填住。血瞳也外凸在身外。
百瞳齊睜,霎時天地大霧。
如此鮮明特征,正是近來連獵人族偵騎、兇名昭彰的惡修羅強者——烏古都。
他倒還是人形,但是筋絡外凸,肌肉墳起,血瞳恐怖。
他的手掌明明已經被洞穿,身體卻和計昭南拉開了距離,他的眼睛可以混淆認知,他的聲音如夜梟之嚎:“好,好得很。我就知道沒那麼簡單!”
計昭南一身雪甲穿飛在霧中,身形舒展,猿臂蜂腰,頓見“滿弓之美”,把濃霧映成了背景,此身如在畫中行。
“你知道得是否太晚!”
反身一扎——
天地如夢,未來已來。
一道雪亮的光束,旋轉著擴張開來,狂暴的殺意驅逐一切,也包括道則濃霧,照得雪地一片光。
白茫茫的不是雪,盡是槍芒!
烏古都身上百瞳,炸開了近半!
惡臭的膿液爆開來,他的身形卻消失了。晦光晦影,匿氣匿身。
“哪里走!”
計昭南殺紅了眼睛,踏空一躍,身作流光,已逐殺念而走。
甘長安抬手高呼:“計兄止步!窮寇莫追!”
又氣又急又無奈,也只能縱身跟在計昭南身后。
卻說烏古都匿身藏氣,遁入風中,在老林中不斷折轉,卻怎麼也甩不掉計昭南的追擊。偶爾隔空交鋒,也都被牢牢壓制,就此艱難逃亡許久。最后他在一座山谷上方與計昭南對轟一記,被轟落谷底。
卻在頹然落地的那一刻,驟然回身!
鮮血和膿液在他丈二高的身軀上流淌,使他十分的狼狽丑陋,他卻惡狠狠盯著從天而降的計昭南,嘴角咧開獰笑:“計昭南——可知人算虎,虎亦算人?”
計昭南緊握長槍,表現出應有的謹慎:“你認得我?”
烏古都大笑:“當我們修羅族還如遠古嗎?以卑鄙的手段才能對付卑鄙的人,時代變了!我對你很熟悉!”
隨著他的猖狂大笑,自谷口,自樹下,自石后……走出來三尊惡修羅,一者手持雙刀、箭尾作閃電之形,一者身披樹甲、瞳有紅光,一者尖頭方眼、雙臂即骨槍。
他們像是三堵高墻,封住這座山谷,強大的氣息交匯一處,澎湃如海。
很顯然,這是一場反埋伏。
甘長安這些天的出狩,早就進入了烏古都的視野,他敏銳地判斷,甘長安背后必有埋伏。故而以身為餌,來一場反釣。
“這人長得很漂亮,予諸位分食。”烏古都志得意滿,身化旋風而起:“我去接一下那個可能迷路了的小神臨——”
轟!
一只巨大的、絨毛張舞的魔掌當空拍下。
整片空間都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
這團剛剛躍起的旋風,當場被拍散,化為吐血不止的烏古都。他抬起頭,驚駭地看到——
山谷之外,不知何時出現了兩尊高達五百丈的法相。
一為魔猿,一為仙龍。
他們都低頭俯瞰,如此遮掩了山谷的天空。仿佛亙古就存在于這片山谷的偉大雕像。
而腰懸長劍的姜望,從對立的魔猿和仙龍之間,緩緩飄落,亦是自此,走出烏古都一直被欺騙的見聞!
姜望從頭到尾都跟著他走,而他從頭到尾不驚覺。他潛意識里的警覺,先于他本尊被殺死。
山谷之中,一時寂然。包括烏古都在內的四尊惡修羅,全都無聲息。
“看來你們還不夠卑鄙。”計昭南將長槍一抖,咧嘴露出了白牙——“現在,是誰,包圍了誰呢?”
我攢點稿子,預留一下修改余地吧。
到了這個階段,好沒安全感。七百多萬字了,太容易寫崩。
不能過踩鋼絲更新的日子了。
在保證質量的前提下,再爆發。
===第四十二章 誠為天下賀===
漫長的戰爭,改變了太多事情。
人族在不斷進取,修羅族也沒有固步自封。
虞淵的環境已經天翻地覆,今天的修羅,也早不是藏在虞淵深處,生夠了孩子就一股腦涌出來復仇的“遠古余孽”。
他們建立修羅國度,豐富修羅文明,學習人族軍制,復刻各種戰法……在一代一代的痛苦里自我革新和進化,如此才沒有倉促地消失在歷史長河,同人族在歷史上遇到的那些挑戰一樣,成為一筆帶過的“芥蘚之疾”。
就像虞淵深處那位擁有無上偉力的“太古之母”所宣稱——修羅族要讓人族自食惡果、應驗誓約;要讓人族萬代,都為遠古時期的背信而擔罪;修羅族如果是一種病,那就要成為人族的“不治之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