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十兵中,大秦帝室掌囂龍、天闕兩軍。
其中【囂龍】的兵權,正是在他手上。
執掌【長平】的白儔,是他親自提拔起來的名將。
現在的丞相范斯年,是他的老師。
他的母親、當今大秦皇后,是大秦名門公羊氏的貴女。
公羊家當代家主公羊溥,秦十兵之【兇虎】的執掌者,跟他從小玩到大。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他汲取了齊國廢太子的教訓,雖然自己平時也有很多主意,經常跟天子唱反調,“直言進諫”。但在重大國策上,永遠堅決擁護他老子。自謂“御前大將軍”,乃“秦天子骨血刀”。
論文論武,論軍論政,嬴武都是無可爭議的皇室第一。
他也在實際上,是當今秦國僅次于秦天子的第二號實權人物。
他上面的兩個哥哥,沒什麼太強的天賦可言,這輩子也就是徒有富貴——嬴武原話。
而他,權傾朝野。雖然都是天子血脈,至尊至貴,但實在沒得爭。
是以哪怕甘長安出身顯赫,家中更有真君在,在這位皇嗣面前,也表現得十分尊敬——一般的皇子皇女,可未見得能叫甘長安給面子。
“孤這次出得長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姜望問得直接,嬴武答得也很豪邁:“不過在談那些事情之前,倒是有些話,想要同姜真人說——此前緣慳一面,于心為憾吶!”
計昭南看他有長篇大論的架勢,不由道:“要不然你們坐下聊?這都站著,倒顯得齊人不太禮貌。”
嬴武哈哈一笑:“倒是孤見英雄而忘禮,思慮不周——咱們這就坐下來?”
他卻是在問姜望。
姜望并不失禮,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眾人于是圍火而坐。
這座山洞早就布下了陣法,還是甘長安親手布置的——姜望不擅此道,計昭南以冷面獲得干活豁免權。
陣法雖未能阻止嬴武到來,藏一下山洞里的動靜,還是沒什麼問題的。所以他們盡管點火,盡管烤肉。
作為偌大西極帝國的繼承人,在整個天下都排得上號的天潢貴胄,嬴武不帶一個護衛,孤身出長城,來到修羅的勢力范圍。這本身就是一種極端自信的表現。
若叫修羅族知道他這個秦國太子來了這邊,只怕那十位修羅君王,立刻就會不顧一切地殺來。
殺一個嬴武,不說動搖大秦國勢,也不必說太子空懸將引起怎樣不可避免的爭斗和動蕩。單只一件——傳秦太子頭顱于諸邊,秦人定然坐不住長城。
就這一件,就足夠修羅族發瘋。
嬴武出現在虞淵,他本身就是危險,是必然會引起天翻地覆的風暴之眼。
所以對于嬴武的“大計”,姜望和計昭南其實并不感冒,就連甘長安,心里也是犯嘀咕的——他可還沒洞真啊。
神臨就該跟外樓玩,應該橫掃內府,腳踢騰龍,一個咳嗽,崩倒一地游脈。怎麼他區區一個神臨,天天得跟這幫不要命的真人一起玩命?是別的不好玩嗎?
嬴武坐下來了,他有一種天生的領袖魅力,隨意往那里一坐,儼然便是人群的中心,就連火光,也向他聚攏。
他平緩地轉過目光,與在座的每一個人對視,好像非常尊重你的意見,非常認真地看著你。
“我嬴武從來敬重英雄,姜閣員和計將軍,都是孤非常佩服的人物!”他說著,又笑了笑:“長安是自家人,在這里我就不夸他了。”
此處應有笑聲,以示氣氛融洽,君臣相得。
但計昭南冷面無波,姜望靜待下文。
所以甘長安“哈哈”了兩聲。
嬴武并無惱意,簡單地接觸,他便大概了解了這兩人的風格。遂開門見山:“不瞞諸位,孤這次西出長城,目標明確。有勢在必得之念,需要大家襄助。”
這位大秦太子表現得很坦蕩,誠懇地看著姜望:“但孤與姜閣員,大約有些心結需要解開,如此才有通力合作的可能。此行并不容易,若不能齊心,定不能成。”
姜望并沒有否認‘心結’的存在,甚至直言:“秦太子說的是哪一個?”
嬴武脫口贊道:“姜閣員,孤最欣賞的就是你這一點!真誠,坦蕩,不遮不掩,好男兒當如是!”
大秦太子的夸獎絕不虛偽,但姜望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隔著跳躍的火光,嬴武與姜望對視,他看到那似乎寧和的眼眸里,無喜無悲。他明白這是一個飽經榮辱的人,心中有自我的定見,絕不在意他人的褒貶。
所以嬴武直接道:“本國的那段歷史公案,并不隱晦,史書明載,天下可知。孤知曉,姜閣員與懷帝后人嬴子玉,情同手足。”
姜望道:“情逾手足。手足可以斷,我不能失去趙汝成。”
他身為太虛閣員,本該不偏不倚,平等對待諸國諸方。但他作為“姜三哥”這個具體的人,無法遮掩他對小五的私心。
他就是那種會站在趙汝成身后,與嬴武為敵的人。他并不掩飾這一點。
嬴武感慨道:“人生能有幾個這樣的朋友?子玉也算無憾。”
“他有很多遺憾。”姜望道。
嬴武道:“嬴子玉實在無辜,祖輩失位,與他無關。
他在帝室,又有雄才,卻生而不逢。好在他如今在草原做駙馬,聽說夫妻恩愛,也過得還算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