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說。”左囂道:“隕仙林絕不眷顧任何人,也不在乎你有多強大。要想在隕仙林里找一個人,運氣是最重要的事情。安國公上次去隕仙林,想要尋回小陵的尸體,但連他的痕跡都沒找到。”
左光殊問:“那斗昭是怎麼找到陸霜河他們的?”
姜望嘆了一口氣:“因為他們彼此都愿意找到對方。”
斗昭是戰天斗地的性格,面對孟天海都要“斬你五萬四千年”,面對陸霜河、任秋離這樣的同境修士,絕對不會退讓半分。
而陸霜河是心中唯道、絕對冷酷的人,他絕不在乎斗昭的身份,更不存在恐懼、忌憚之類的情緒。
他們的碰撞必然是針尖對麥芒,誰也不會退縮的。
熊靜予這時候說道:“斗昭雖然狂傲,但絕不是那種明知必死還去無謂送死的人。他一定有所準備,去隕仙林就是要用陸霜河磨刀的——但是很顯然,陸霜河與任秋離的準備更充分。這兩個都是頂級真人,實在沒道理被人小覷。”
這是對姜望的告警。
姜望默然不知何言。
左囂慢慢地說道:“那柄斷掉的天驍刀,我也親自去看過。刀身所顯示的戰斗痕跡十分密集,前后跨度有足足四十九天——斗昭和陸霜河、任秋離的戰斗,是不斷游走、不斷觸碰又不斷分開的過程,與其說是戰斗,倒不如說是獵殺與反獵殺的過程。他們互為獵物,也互為狩獵者。”
姜望心想,那實在是慘烈的戰斗。
對于陸霜河、任秋離、斗昭的實力,他心中是有大概的判斷的。當然陸霜河也好,任秋離也好,斗昭也好,都是千萬人中無一個的絕世天驕,對于走到這般位置的人物,判斷不可能完全準確。
但斗昭尚未抵達頂級真人的層次,這一點應該是沒有疑問的。
也就是說,斗昭是以低于陸霜河的戰力,獨自在隕仙林,對抗陸霜河與任秋離的聯手。隕仙林里隨時能夠埋葬他們的危險,也成為他的武器和屏障。如此追逐逃亡四十九天,每一步都奔行在生死邊緣,始終保持巔峰斗志。
真是一位戰士!
能夠在這場獵殺與反獵殺的游戲里鏖戰那麼久,姜望完全相信,斗昭有很多次脫身的機會,但他并沒有這樣選擇——他堅信他能夠成為最后的勝者,哪怕在一次次的碰撞中,他不占上風。
而陸霜河呢?
任何一個人,面對斗昭這樣頑強而恐怖的對手,都很難始終保持巔峰的應對。而任何一點疏忽,在斗昭面前,都是致命的理由。這長達四十九天的逐殺,對交戰雙方都是巨大的考驗。
陸霜河仍然堅持到最后,斬斷了天驍。
這場發生在隕仙林里,可能并沒有觀眾的廝殺,必然是當今時代最精彩的洞真之戰。因為交戰雙方,都是可以創造奇跡、做出最極致表現的當世真人。
“你們太虛閣是什麼意見?”左囂問。
姜望明白老人家問的是什麼,認真答道:“斗昭進隕仙林找南斗真人,是為楚國事務,不是為太虛閣事務。他自己的公開說法是,這是他和南斗真人的私怨——太虛閣不會干涉閣員的私怨,也不會因為死于私怨的閣員去做些什麼。”
“但是?”左囂看著他。
“但是陸霜河與我有一戰之約。”姜望平靜地道:“斗昭沒能幫我解決掉這個麻煩,我只好自己面對了。”
他并不仇恨陸霜河,但斗昭出事的確令他感到遺憾。
這種遺憾,需要用一場酣暢淋漓的戰斗來抹平。
陸霜河用一柄折斷的天驍,重新點燃了他對這一場決斗的重視——原本他只視此戰為修行路上順便經過的風景,現在他很愿意親身感受【朝聞道】的鋒芒。
是什麼樣的劍器,才能夠斬斷【天驍】?
看著這樣的姜望,左囂道:“你如今已是當世真人,自己也當師父,是很多人的依靠,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原則上我不該再對你指指點點。”
姜望低頭:“我很需要您的教誨。”
“我只有一個要求——”左囂慢慢說道:“不要讓斗昭成為你這一戰的理由,你與陸霜河決斗的理由,有且只能有一個,那就是你確然走到了你在此境的極限。”
熊靜予亦開口道:“姜望,我不想這麼打比方,但河谷一戰,楚人做了所有能做的準備,秦人也做了所有能做的準備,最后總是有一家要輸——誰一定不能輸嗎?我在這件事情里面得到的最大教訓,就是永遠不要覺得自己是那個例外。命運長河不眷顧任何人,只是走到最后的人,左右命運的流向。”
姜望站起身來,深深一禮:“左爺爺,伯母,兩位的教誨和關愛,我都收到了。我心里有數,不會亂來。”
“你這段時間在異族戰場上奔波辛苦,跟光殊在郢城轉轉吧,放松一下心情。”熊靜予起身往外走:“我去宮里辦點事情,回來的時候給你帶些培元的丹藥,你帶去戰場吃。”
……
……
“什麼他媽的太虛閣員,老子不稀罕!”鐘離炎一把掀翻飯桌:“現在個個來勸我,誰愛當誰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