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難道要因為他白玉瑕,卷進越國、楚國、凰唯真這樣一局復雜渾濁的棋局里,無法再保持太虛閣員的立場嗎?要從云端被扯到泥潭,不能再超然?
文景琇還在說話,還有宣聲。
天子金口,一寸一寸地釘死所謂“真相”。
白玉瑕也和上一刻的革蜚一樣,百口莫辯。甚至他的聲音都無法被聽到,無聲可辯。
解釋不清楚的!
在這個時刻,白玉瑕那雙實在精致的眼睛里,爆發出令人無法直視的亮芒。
他眺望北斗的方向,喃語道:“從君七年,無益于君。我是白玉之瑕,今日為君抹去。愿君無辜,自此無殃。”
元神海,藏星海,五府海,通天海,四海齊動,翻卷驚濤。
恐怖的劍氣,在他體內爆嘯開來,以不可阻擋的氣勢,自內而外,瓦解這神臨之軀。
他寧愿死,不做文景琇的
棋子!
文景琇的虛影這一刻在王座上起身,迅速凝為實狀,他想要阻止白玉瑕的自殺——但又哪里來得及?
彗尾般的燦耀白光,幾乎透出白玉瑕的皮囊。將他本就白皙的皮膚,照得似白紙一般。纖薄將破。
人們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當初觀河臺上,這就是一個怎樣內在剛強的人。在那種風云聚會,每進一步都知聞天下的場合,他不肯要送來的正賽名額,只要堂堂正正的勝利,最后是血戰得名。
而今天,他亦只求堂堂正正的死,不求他人棋局中的茍活,絕不肯做那條牽連東家的傀儡線。
彗尾今夜一鳴再鳴,耀于長夜。
人間仿佛綻開第二輪明月。
英雄兒女的末路,總是塵世令人難忘的畫幅。
人們瞪大了眼睛,看到——
一只手,按在“明月”外。
一襲青衫,立在那團幾乎化去的璨光旁。
那是一尊何等挺拔的身影,在這幽暗的長夜,有撞破天穹的脊梁。
他以一種冰冷的審視姿態,平靜地看著越國的皇帝,卻慢慢地說道:“我非白玉,不必無瑕!”
白玉瑕自內而外爆鳴的劍光,被一點一點地……按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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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6章 神龍潛淵===
姜望入局了!
這是文景琇樂于看到的事情,也是白玉瑕極力避免的事情。
星月原上精打細算的白掌柜,南國瑯琊城里白氏的血性男兒,不惜一死斬斷干系,用生命昭示這是一個局——
但姜望還是來了。
他從容走進局中,以身履險,想要看看文景琇能夠把他怎麼樣。
人生彈指二十八年,想要打他主意的人有很多,但最后都成為其他人的教訓。
白玉瑕一生至此,最璀璨的劍光,爆耀于今日。幫助他在越國國勢的鉗制下,得到死亡的自由。
但這份赴死的決心,不被姜望允許。
他是白玉京酒樓的掌柜,白玉京那看不懂賬本卻還很摳門的東家,不給他赴死的自由。
越國的護國大陣已經開啟,除非強行擊破護國大陣,不然此刻的越國,就是神鬼不測的狀態。
所以姜望并非是用太虛無距趕來。
他瞞過所有人的耳目,不知何時已藏身越地,才能在這麼關鍵的時刻,及時出手。
白玉瑕體內完全失控的劍氣,在一瞬間就被鎮伏,變得井然有序,千絲萬縷地歸回人身四海。
那團刺眼奪目、幾乎化開的璨光,慢慢歸復為一個人的形狀。
決堤之狂瀾,眼看就要洪水滔天,卻被一滴一滴地按回靜海。
這是非常復雜的過程,需要極致精微的控制力,姜望卻顯得非常輕松,甚至全程都沒有看白玉瑕,一直只是盯著文景琇。
他微笑著道:“越國皇帝,你說本閣支持你,本閣也很好奇——本閣支持你什麼了?”
夜穹下的文景琇,本來已經全然是真身,但在姜望出現的瞬間,又變得恍惚,成為虛影。
這位君主站在王座前,沒有再坐下去,臉上表情卻是很從容的,絲毫沒有被當面揭穿謊言的尷尬。隨手一拂,想要隔絕他們的對話,不叫其他人聽聞。但聲音的屏障一成即消,聲音的鴻溝出現就被填平,他沒有就此開戰、親自提刀的打算,索性放棄了。
在如此時刻亦然笑著,以一尊君王的風度,平視姜望:“道歷新啟至今,三千九百二十八年矣!于現世只是流光一瞬,于人族卻不知翻過多少代去,足夠壽盡三次真人。”
“國家體制革新了時代,但新的體制也漸漸老去。當今天下,弊疾叢生,積小病成大害者,不絕于史!姜閣老向來是支持改革的,朕很清楚。”
他甚是殷切:“雍皇韓煦改政,姜閣老曾贊不絕口。莊國啟明新政,背后據說就是姜閣老的支持。星路之法的傳播、太虛玄章的建立,這些更都是姜閣老親自推動——姜閣老,您既然有心為天下人做一些事,探索更正確的體制,追求更公平的未來,越國豈不是一個最適合的地方?”
姜望眼皮微抬:“越國皇帝大概應該好好了解雍皇,才知本閣為何贊不絕口。
至于莊國新政,本閣只是旁觀,不曾參與。你是九五至尊,這萬里山河之主,本應金口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