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望也的確從容!
因為任秋離遠不如余北斗。
而向鳳岐,并非他姜望的終點。
風云人物的驕傲有時候的確令人欣賞,但被這樣驕傲地對待,那絕不是什麼良好的感受。
年輕時候也號稱“天驕絕世”的任秋離,此刻并不動怒,只是淡然說道:“你早知對手是我?”
姜望搖了搖頭:“事前我沒有想到過你,變化發生的時候,你也不在我的懷疑名單里,但現在看到你,我又覺得一切都很合理——”
他看著這位當今算力第一的真人:“你害怕了。”
“我害怕什麼?”任秋離問。
姜望平靜地道:“你害怕陸霜河會死在我手里。你知道如果你不做點什麼,他就會死在我手里。”
他以為他的對手是誰?
他把當世真人殺力第一當做什麼?
他可知道一個從南斗小世界走到現世,斬破先天壁壘,成就舉世之真的人,究竟代表了什麼?
他什麼都不知道,卻如此自信。
這種自信簡直不可理喻!
但任秋離……無法回應。
與斗昭正面廝殺過的任秋離,甚至覺得這種自信也很正常,也許現在的年輕天驕就是會這樣吧。
那個鐘離炎不還自稱楚國第一嗎?
任秋離沒有正面回應姜望的這句話,只是說道:“南斗殿幾千年來,都是越國背后的支持者。甚至于這座【鏡湖】停在這里,都是長生君和越太宗文衷當年的交易。你并非愚蠢之輩,為什麼在越國的土地上,一腳踏入局中,事前竟沒有想到過我?”
【鏡湖】的前身,是三十六小洞天里排名第十的“極玄大元天”。
這件洞天寶具,一直晦光匿奇,不為世人所見。
想不到竟為越國所掌。
姜望再一次打量四周環境,語帶贊嘆:“原來這里就是鏡湖!”
在得知此處為洞天寶具內部后,他對這處處透著怪異的環境,有了進一步的理解。
任秋離并不介意讓他理解,甚至很情愿讓姜望有更多的思考。她篤定自己在籌算上有絕對的優勢,姜望想得越多,陷得越深。
洞天寶具是唯一能夠影響高境修士戰局的器物,洞天寶具的作用,也絕不止于戰斗。
譬如【鏡湖】,在越國的主要作用,就是鎮壓國勢,隔斷因果。這才有諸如張介甫之類,不系因果、不能被追溯的死士存在。
當然還有現在,作為完美的容器,構成這“時空鏡河天機陣”,把姜望從那靜止的時空摘出來,跳入此間,隔絕因果,混淆時間。讓姜望的痕跡,不能被任何存在捕捉。
如此她便有足夠的時間,來發揮自己以算力構建的優勢,完成這苦心籌謀的一局。
姜望贊嘆過后,回答道:“因為陸霜河說過要等我走到我自己認可的極限,再去找他。若我沒有走到那一步,對他來說就沒有意義。他這麼久的等待,就是一個笑話。我相信陸霜河的決心,他不會在這之前對我出手。所以我也沒有想到你。我忽略了一點——你這樣的真人,當然有自己的想法,你并不會完全地尊重他的意愿。”
任秋離沉默良久,而后才道:“想不到在這個世界上,你才是更相信他的那個人!”
===第2238章 敵國===
姜望站在長廊與囚室的分界處,身后是半透明的長廊,身前是任秋離和她的線條之椅。
那分割目光的線條,有一種要將任秋離本人撕碎的危險感。
長廊兩側墻壁上,姜望手指曾經抹過的銘文,不知何時燃起了白色的火。
三昧之“氣火”。
這火焰燃得無聲無息,點在空寂的狹窄長廊,仿佛某種神秘的儀式。
姜望看著面前的天機真人,搖了搖頭:“你恰恰說錯了,陸霜河的一切都不值得我相信——我唯獨相信他對道的虔誠。”
任秋離本能地想要反駁,最后卻只剩一聲苦澀的笑:“想不到你對陸霜河的認知這麼深刻。”
姜望輕輕摩挲著劍柄:“我對他的認知……很難不深刻啊。”
他淡笑一聲:“作為交換,你是不是該回答我的問題了?”
任秋離很愿意延續問答的時間,因為她要等“時空鏡河天機陣”的演化。
姜望也很愿意與她對談,因為他需要更多的知見。
兩個打算分出生死的人,在此刻有不約而同的默契。
他們彼此都很平靜。
“你真是……讓人意外的從容。從容到讓我覺得我才是深陷殺局的那一個。”任秋離眸光如鏡,仿佛一定要照出某種情緒:“你的朋友還在外面,你不擔心他了?”
姜望沒有情緒:“只要我不死,文景琇就不敢殺白玉瑕。而你殺不了我。”
任秋離并不爭論她是否殺得了姜望,因為這個問題不需要爭論,只需要驗證。
她在等待驗證的時機,并在這個過程里說道:“我對陸霜河有絕對的信心,但他把你當做道途終點的對手,并且給你成長的時間……隨著你一步步成長,我的確動搖了。姜望,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人。
當初易勝鋒死在你手里,我只覺得他運氣不好,選錯了戰場。但如今來看,無論交鋒多少次,死的都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