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艷的紅唇都像是被染了血的手指抹上的。
意識到這個可能性后,我身子一抖,連跑帶顛抱著木桶直接沖到后院,趴在陰寒的水井邊,對著漆黑倒映的自己,我不由得咧開笑。
井水一晃,我的臉赫然變成了我大姐那張煞白淌著殷長舌頭的臉。
翻白的眼白直愣愣地盯著我,唇角微扯,長長的舌頭朝著我卷來。
剎那間,我手一松,水桶直接掉到了井里。
「咚」的一聲,發出令我覺得后怕的異響。
望著空蕩的周圍,我沒能生出勇氣站起來。
涼風吹過,透著陰冷的骨節攀上我的肩。
一股子熟悉的腐臭味隨即進入我的鼻腔,連帶著我的嘴都沒辦法再控制,哆哆嗦嗦道:
「姐……姐……」
「我……我沒害你……」
「是我!」
我猛地一回頭,是梅子姐。
恐懼瞬間消散,心里的一口氣也松下來。
「午夜紙煞回門,這個村子要完了。」
此時的梅子姐滿臉凝重,左右張望了一下,將我拖到墻角邊,千叮嚀萬叮囑讓我今晚鎖緊房間別出門。
她說,紙煞回門是想要吸盡全村人的精血,再借體還魂。
「體?」
我揣摩著梅子姐話里的意思。
「你以為這石頭塊兒就是塊破爛石頭嗎?它是煞石,由于吸收了你精血,已經變得血紅無比。」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塊石頭已經在你身邊待了四十八天,只要明天午夜一到,你就會離魂。」
「一離開肉身,你姐就會乘虛而入占據你的身體,成為存在于世界上真正的活死人,而你就會成為亡魂而死去。」
我幾乎是下意識地扯下胸口的紅石頭,狠狠地摔在地上。
梅子姐說得沒錯,這石頭本來灰撲撲的,也正是因為一直掛在我的胸口,才漸漸變成了血色。
我也曾經問過我姐,而她只是告訴我這石頭養人,這石頭越紅說明人的身體越健康,并且告訴我一定要片刻不離身。
出于對她的信任,我也就沒再追問過。
每次看著這石頭的紅艷,我只覺得開心。
可沒想到,這是要我命的催命符。
「四十八天了,為了保證萬無一失,紙煞一定會提前回門……」
她的話還沒說完,我便推開了梅子姐:
「不可能的,你看看門外的那些東西,全部都是她讓人搬回來的禮數。」
「我姐要是真的害我們,又怎麼需要做到這種地步?」
梅子姐冷冷一笑:「你要是不信,現在就把這石頭捏在手心,一個一個地打開看看送回來的都是些什麼。」
深深地看她一眼,我攥起石頭,飛速地沖到我爸媽的房間,直接打開了木頭柜子。
更為詭異的一幕在我眼前發生了。
木皮瞬間為紙,白白的紙張糊在竹片上,我只是輕輕一碰就戳出了一個大洞。
里面擺放整齊的是密密麻麻的靈牌,一個兩個三個,是無數個。
我顫顫將熟悉的靈牌拿出,輕輕撫摸那名字,那是我的名字。
壓在我靈牌下的是村子里每一個熟悉的人,他們的生死已經被定下。
我安慰自己,這是假的。
緊接著把每一個箱子都打開,沒有例外,除去那幾個人渣,所有人的靈牌都在。
可我姐為什麼要看中我的身體?
06
天一黑,我插上門栓,任憑我媽在我房門外叫嚷了大半天,我都沒離開過半步。
我蜷縮在床邊,兩眼直勾勾地盯著那緊鎖的大門。
「滴答滴答。」
古老的機械響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晰,我眼皮變重,可我不敢閉眼。
一夜沒睡,我強撐著。
「是我……」
梅子姐的聲音透過門縫輕輕傳來。
我打了個冷戰,搖頭否認,不能開門。
「快點開門!」
門框被劇烈搖動,肉眼可見的灰塵往下飄。
嗓音也由催促變得尖銳,不知是我出了幻覺還是什麼?
「煞食!我是來叮囑你煞食不能吃的!」
什麼煞食?
而門外的那道聲音好似聽見了我的疑問。
「你以為你媽每天從你罐子里挖的是什麼好東西?你吃的每一口飯里都有紙煞的心血,正是因為這一口一口的血,你作為容器才會完全契合。」
「要是今天這最后一頓飯你吃了,那就是黑白無常也救不回來你。」
我的視線緩緩地移動,落在那一口未動的晚飯上。
是不是叫天不絕我?
結合種種,才想到我姐每一次都會親眼盯著吃飯的場景,我徹底相信了她的話。
「開門!」
這一次我沒再猶豫,直接將梅子姐放進來。
此刻的我,還沒有發現她的臉煞白如紙,嘴上不停地追問著她門外是什麼情況。
進來的梅子姐和剛才的態度截然不同,一言不發的她走到桌前,捧起她口中有問題的飯,大口咽下。
「梅子姐……」
感覺情況不對,我拍了拍她。
剎那間她轉頭,空洞的眼望向我,兩頰沾滿米粒。
我下意識退了一步,拿起木條,警惕地瞪著她。
梅子姐突然咧嘴笑開,擦去臉上的米粒,解釋道:「我兩天沒吃飯,餓極了。
」
「今晚我和你待著,我學過點本事,能護你周全了。」
其實,直到現在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梅子姐要選擇幫我。
要是換了我,或許早就一屁股跑遠了,那還顧得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