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國楨的尸體,在送過來不久就丟失了。」
據負責人說,在遺體送來幾天后,庫房的管理員開始莫名其妙地發瘋,一直念叨著「山狗」這個詞,還哼唱著奇怪的旋律。
醫學院師生都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并沒有把這件事和父親的遺體聯系到一起。
可在后面的教學過程中,無論解剖得多麼徹底,父親的遺體總會自行修復。
等到他們糾結事情要不要上報上一層科研單位的時候,父親的遺體莫名消失了。
父親遺體在醫學院這段時間,共有十多人自殺或自殺未遂,涵蓋師生以及工作人員。
我內心冒出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父親其實是那條本應該躍出魚缸死掉,卻又被投放回魚缸,最終只能躲藏起來的小魚。
10
和老藍回到他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我一邊散步,一邊堅定了腦海中的想法。
父親死了,但是他又沒死,他很可能躲藏在某個角落。
這里雖然人口稠密,但是山嶺之中仍然有大量人跡罕至的地方。
思考間,路邊的樹林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我起初還以為是風。
樹影之間,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我跟了上去,發現更遠處還有幾個黑影,走路走得很緩慢。
他們的樣子,就像是目擊事件里的怪物,下肢細短而上肢粗長。
而之前那個黑影,正向他們逼近。
他們迅速換成四足行走,快速地朝河邊跑去,那個黑影在后面窮追不舍。
我和他們保持著距離,也不敢開手電,一直追到了一條河邊。
黑影和怪物在這里都失去了蹤跡,遠處有一堆篝火。
幾個衣不遮體的流浪漢圍坐在篝火邊。
他們的容貌全都毀了,有人還五官歪斜,四肢也不同程度的病變。
所有人的肚子上,都有至少一個碗口狀的疤痕。
流浪漢們用無神的雙眼盯著我,隔著很遠的距離都能嗅得到敵意的味道。
我知道和他們打聽基本上是徒勞無功,于是折返回了老藍家。
我把遇到怪物的事情告訴了老藍,老藍很確定地說,那就是「山狗」。
我還告訴他那些怪物消失的地方看到一些生了篝火的流浪漢。
因為我很不解,這里人們生活普遍富裕,家家至少二層小樓,怎麼能出現這樣數量不少且扎堆的流浪漢呢?
「你說的這些人,怎麼那麼像坎兜村之前收留的那些康復的麻風病人?」
老藍的表情凝固了,似乎是想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隨后他追問:
「這些人年紀大嗎?」
「看不出年紀,但是他們都光著膀子,看身子也就二三十歲的樣子?」
「不可能啊,麻風病都消滅多少年了,他們怎麼還會出現……」
老藍低下頭,顯得有點慌亂。
半晌,老藍冷靜下來,告訴我當年麻風病肆虐的時候,這一帶不少人得了病,被送進了麻風村。
后來隨著麻風病被消滅,很多麻風村廢棄了,但那些康復的病人,有一部分卻得不到原有家庭的接納。
那時坎兜村已經處于人丁凋零的地步,主事人是一個叫阿銀的女孩,她收留安置了一些無家可歸的康復者。
坎兜村后期的村民,主要就是這些病人。
「這些人陸續都離世了,就其他地方算有還活著的,也至少六七十歲了,怎麼可能那麼年輕?」
老藍疑惑著低頭抽煙。
「您當時在我父親尸體周圍,沒看到其他尸體吧?」
老藍搖了搖頭,很確定地說「沒有」。
我懂了!我完全明白了。
那些流浪漢,就是被偷梁換柱的怪物。
他們身上的疤痕,是槍傷造成的。
我父親身上也有一個,是當年與搶劫的持槍匪徒交火時候留下的。
這些怪物出現在老藍家周圍,也不清楚它們有什麼目的。
在此久留,恐怕會給老藍一家帶來危險。
我告訴了他理由,執意要離開,但老藍堅決不同意:
「我們全村幾千口人都是一個姓,人多勢眾!還有祖宗庇佑,有老爺保佑,還怕了它們?你現在走,要是出了事我心里不安!」
他執意要求我天亮再走。
我拗不過他,可睡夢中,卻被村里的狗叫聲吵醒。
11
村里傳出了難以名狀的歌聲,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的聲音。
我透過窗口,看到村民們都以怪異的姿勢從家里走出來,他們仰面朝天,手腳并用以極快的速度爬行到村子祠堂前的廣場上。
這動作像極了那些怪物以四肢爬行時的樣子。
有保持清醒的村民試圖阻止家人異變,但是徒勞無功,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家人扭斷了脖子,或者從樓上被扔了下來。
一些村民在仰面爬行的情況下,用手臂將自己倒立支撐起來,隨后身上的人皮撕裂,露出了怪物的樣子。
這些村民,早就被替換了。
我看到老藍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卻極力拍打自己的臉,讓自己保持清醒。
「對不住了!」
老藍趁我不注意突然朝我頸動脈給了一手刀,隨后把我塞進了床底。
老藍的力度不是很足,我沒有完全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