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還小，但仿佛感受到了什麼。

她抓著我，迷迷糊糊地說：「不要去……媽媽……不要去……」

諾諾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終于喘不出氣了。

這一刻，我心灰意冷。

我知道，諾諾再不趕緊用藥，就來不及了。

今天無論我進不進這個后廚，我的女兒都是難逃一死。

我說：「哥，你過來，我跟你講句話。」

他湊近我，冷笑道：「同意了是吧？」

我說：「你知道我剛才為什麼吐嗎？」

他問：「為什麼？」

我說：「因為你的嘴跟屎一樣臭，但是你別擔心，你整個人就是一垃圾，所以大家不會在意你的嘴臭。」

花臂男愣住了。

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怒吼道：「你說什麼！你有種再說一次！」

我說：「即使說一百次，一千次……你也是個垃圾。」

寸頭男怒道：「哥，這娘們真的太不給你面子了，一次次純心和你作對！」

花臂男舔了舔嘴唇，呢喃道：「看來你是真的想死。」

他抬起了酒瓶。

我看著他的舉動，我卻笑了。

應該說，我是又哭又笑。

因為花臂男身后的玻璃門，打開了。

花臂男還沒注意到身后的情景，他對準了我的頭，狠狠將啤酒瓶砸了下來！

頓時，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花臂男皺起眉，他扭頭一看，我老公已經站在了他的身后。

我擦著眼淚，哭得喘不過氣：「我等到你了……」

老公看著我和諾諾，他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拿起掉落在地上的藥遞給我，他輕輕地說：「先給諾諾用藥。」

我連忙把哮喘藥給諾諾用上了。

花臂男冷冷地說：「你就是她老公是吧？來，你看看你老婆是怎麼對我的。」

花臂男伸出自己的胳膊，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他說：「今天這個賬，你說該怎麼算吧！」

寸頭男似乎是想起了我剛才說過的話，他哈哈嘲笑：「哥，說話小心點，她老公可是殺過人！」

花臂男也嘎嘎大笑：「哎喲，那我好害怕哦，我嚇得全身都在發抖了呢！兄弟，你都殺過什麼人啊，說出來給我聽聽唄。」

老公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走到了飯店老板的身邊，輕聲說：「民法典規定，飯店屬于公共場合，你有義務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保護顧客的人身安全。我問你，你報警了嗎？」

花臂男見老公不理他，氣得大吼：「老子在跟你說話，你裝什麼耳聾啊！」

老公回頭看了他一眼：「我只是想看看老板有沒有報警，你應該也在乎這個吧？」

花臂男吐了口痰，不耐煩地問飯店老板：「你報警了嗎？」

飯店老板吞了口唾沫，他說：「幾位兄弟，這是你們的糾紛，我不想惹麻煩，我只是開店做買賣的。」

老公伸出了手：「把你手機給我。」

他抓住飯店老板的手機，拿過來看了看。

老公看著屏幕，輕輕地說：「你還真沒報警，但是你拍了視頻，分享給你的朋友們看。你對你的朋友們說你在看熱鬧，你還說我老婆身材好，我老婆受罪的時候，你還跟人分享她下跪的視頻，卻唯獨沒有讓人幫忙報個警。」

飯店老板哆哆嗦嗦地說：「兄弟，你們要打出去打。」

老公說：「不用出去打了。」

他走到我身邊，將我扶起來。

寸頭立即說：「干嗎？想逃跑啊？你帶這個女人和小孩，你以為你跑得掉嗎？」

我抱著諾諾, 被老公攙扶著往外走。

他將我送到門口，然后摸了摸我的頭, 輕聲說：「我不想讓女兒一輩子做噩夢，等會兒見。

」

我聽著老公溫柔的聲音，我淚如雨下。

他抬起手, 把飯店的卷拉門關上了。

我看不見飯店里面的情景。

我猶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在凌晨無人的街道, 軟軟坐在了地上。

飯店里傳出了叫罵聲, 打砸聲, 是花臂男和寸頭男在罵人。

但是很快，那罵聲轉為了尖叫聲，哭叫聲。

我聽見有人撲到卷拉門上, 使勁拍打著卷拉門, 哭著大喊我錯了。

那好像是花臂男的聲音。

不對, 哭聲接連不斷，好像那三個人都在哭。

我坐在街上，輕輕摸著諾諾的頭發。

終于，諾諾醒了。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好奇地問我：「媽媽, 那些壞人呢？」

我看著她醒來，低下頭去，狠狠親了一下她的臉。

卷拉門被打開了。

老公站在飯店門口，他換了身衣服，是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服務員衣服。

飯店里面, 干干凈凈。

但是我可以聞到濃郁的血腥味。

桌子上，擺放著幾道菜, 都是老公平時會做的。

他牽住我的手，帶著我來到飯桌旁坐下。

諾諾疑惑地張望四周，想看見那幾個壞人的身影, 她疑惑地說：「媽媽，這還是剛才那家店嗎？」

我摸著她的腦袋, 輕聲說：「寶貝, 聽爸爸講話。」

老公溫柔地笑了笑, 他給我們夾了菜, 溫柔地說：「我的工資還沒結，你去找我們經理要，他會給你的。還有我同學之前買車，跟我借了五千塊錢, 我當時不敢和你說，借條就藏在我的床頭柜底下。」

我吃著老公做的飯, 眼淚止不住往下掉。

我說：「跑吧。」

他搖搖頭：「跑不掉的, 還不如坦坦蕩蕩去面對。」

飯店里的血腥味很重。

老公見我哭得厲害, 他給我遞來一張紙巾，他說：「抱歉啊, 最后一頓飯, 讓你不開心了, 想哭就哭吧。

」

我搖搖頭。

我親了他一下。

我擠出笑容：「我想讓你記著我笑的模樣，哪怕到了下輩子，至少也能找到我。」

他嗯了一聲。

他伸出手, 溫柔摸著我的臉。

他說話還是那樣輕聲細語：「我會記著的，喝了孟婆湯，我也不會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