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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野生道士最后發來的消息。
5
下午,老張來了。
老張是爺爺的朋友,也是我媽以前的老板。
他在市里開了好幾家建材公司,生意做得很大。
我媽走后,他一直很關心我,隔三差五地都會來看我,最近又在為我就業的事奔波。
工作不難找,有前途的工作,不好找。
他跟我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又和爺爺聊了一會兒就走了。
我送他出去時,他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外面的走廊里。
「阿豆,老李他好像有點不對勁啊。」
「怎麼了?」
他湊近我耳邊,說了兩個字:
「尸斑。」
「啊?」我蒙了。
老張看了看屋里,小聲地說:「不會錯的,我家老爺子走的時候也是這樣。」
我聽得小腦都快萎縮了,剛拒絕了野生道士,怎麼又來一個?
「別瞎說,活人怎麼會有尸斑?」
「我還會騙你不成?但活人長尸斑確實怪瘆人的,趕緊通知你爸。」
「知道了,忙你的吧。」
「面試的時候記得穿正式點,哪怕過個場也不能丟了禮數。」
上車前,老張還不忘叮囑我。
送走了老張,等我再回到屋里時,爺爺又躺在椅子里睡著了。
我悄悄地走過去,看到他脖子的側后位置,果然布滿了大小不一的紅色斑塊,我回來那會兒還沒有呢。
一股股濃烈的惡臭味從他身上散出來,是那種比菜市場里的臭魚爛蝦還要臭上不知多少倍的腐爛酸臭味。
幾只蒼蠅停在他臉上頭上,趕都趕不掉。
我張了張嘴,差點嘔出來,趕緊捂著鼻子「咔」了幾張照片,躲回房里去。
我向網上的各個渠道求助,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
就是尸斑。
6
尸斑無疑。
可尸斑只有死人才有,活人怎麼可能長那玩意兒?
「難道野生道士說的全是真的?
「難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和一個死人生活?」
我細思極恐,草草地收拾了一下,悄悄地走出房間,打算出門去找野生道士。
結果,爺爺睡醒了,他在門口的廚房那里進進出出,不知道在搞什麼。
看到我時,他慘白的臉上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阿豆,你的病剛好,好好休息……」
他的喉嚨「呼呼」作響,喉管好像被割破了一樣。
我的背上一陣發冷,嚇得連忙縮回去,躲在房里不敢出門。
天色漸漸地黑了下來。
我下午發給野生道士的尸斑照片,他到現在都沒回我,讓我心急如焚。
當初擼完嫌人丑,現在求人像條狗。
「砰!砰!砰!砰!」
「砰砰砰砰!」
爺爺在敲門了。
我龜縮在床上,已經嚇得臉色發白。
因為在學校里,宿舍鬼敲門的故事沒少聽。
我親記得爺爺昨天叫我起床,敲的是三下門。
今天夜里,卻敲了四下。
人三鬼四,活人敲門敲三下,只有死人才會敲四下。
「阿豆……
「阿豆……」
他的喉嚨破音更厲害了,拖音很長、很無力,聽得人頭皮發麻。
「再不開門……我就要進來啦……」
我瞄了一眼門把手,整個人都嚇傻了。
天啊,忘記反鎖了!
門把手扭動了一下,門「嘎吱」一聲被推開,昏黃的燈光透了進來。
爺爺出現在門口,他歪著腦袋,臉色蠟黃,有些木訥地朝我走來。
他走路很僵還帶點瘸,鞋底和地板的摩擦聲很大,以前從來沒有過。
「阿豆,吃飯了……」
「啊?我好像發燒了,您先吃吧。
」我磕磕巴巴地說道。
「怎麼又發燒了?那……多少也要吃一點吧?」
爺爺一步一步地逼近床邊,他伸出手要摸我的額頭,我嚇得連滾帶爬地摔下床。
爺爺卻一把拉住了我。
大夏天,他的手冰冰涼,一點溫度都沒有,肌膚很生硬,一點彈性都沒有。
我現在極度后悔,后悔沒有聽野生道士的話。
爺爺的力氣很大,把我拽到了餐桌邊上。
晚餐很豐盛,滿滿一桌子的菜,溫暖的燈光打在上面,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紅燒排骨、醬爆肥腸、蔥爆魷魚、番茄炒蛋……
這些都是我愛吃的,原來爺爺在廚房做了一下午的菜。
我一個大活人吃了那麼多年死人做的飯菜。
想想都覺得胃死亡。
爺爺強行把我按在椅子上,他在我對面坐下,慈祥地看著我。
我只細看了他一眼,差點沒昏厥過去。
7
爺爺眼袋紅腫,嘴唇烏青,臉上脖子上的尸斑呈大片大片的紫紅,額頭還有一塊肉皮卷了起來,有油狀物在緩慢地往下流淌。
「太熱了。」
爺爺難為情地笑笑,拿紙巾擦了擦自己的油水。
那塊皮帶著肉被擦掉了下來,掉進了番茄炒蛋里,番茄更紅了。
爺爺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阿豆,你戴著口罩……怎麼吃飯呀……」
我強作鎮定,聲音顫抖道:「爺爺,我感冒發燒,我怕傳染給您。」
「怕什麼?你傳給爺爺,你的病……就能好了呀。
「乖,吃飯……等天氣涼快了……爺爺帶你去爬山。」
爺爺伸出蠟黃的老手,要替我解口罩,我急忙自己解開。
屋子里已經是尸氣熏天,惡臭到令人窒息作嘔。
我實在忍不住了,彎下腰瘋狂地嘔吐,吐著吐著就哭了。
「這麼不舒服嗎……」
爺爺心疼地走過來拍我的背,腐臭的氣息呵在我后腦勺。
我哭得更厲害了。
「阿豆,你怎麼了?你為什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