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直起身子,只是蹲在那里大哭。
「不對,不對……肯定是哪里不對了?
「我就覺得,今天好像渾身不對勁……」
爺爺像只無頭蒼蠅一樣在屋子里團團亂轉,他拼命地揉搓自己的腦袋,喃喃自語。
大把大把的頭發,連著頭皮一塊兒往下掉。
爺爺盯著地上的頭發愣了一下,有些艱難地走到鏡子前面。
「啊!~」
他突然抱著頭,發出了撕心裂肺的尖利慘叫。
樓下有狗在狂吠,連成一片。
「阿豆,我臉上的色斑是什麼?」
我不敢看他,也不敢回答。
「是尸斑嗎?」
我捂著嘴,憋住哭聲,連連搖頭。
「為什麼開著空調,你還要開門開窗?
「屋子里一定很臭吧,我好像聞到了……
「不對,不對!讓我想想……我記得,我好像……早就死了……我是不是已經死了?」
8
爺爺不停地自言自語,像是瘋癲了,他的尸斑已經連成一片,越來越紫。
我想起了野生道士最后發給我的話——千萬不要讓你爺爺發現自己已經死了。
不然我會死!
「爺爺你別瞎說,你只是有點老年病,爸晚上回來打算帶你去看病呢。我這就給他打電話。」
我慌亂地掏出手機,偷拍了幾秒視頻,迅速地給野生道士發了定位和幾條信息。
「不對!不對!我明明看到我躺在棺材里,你奶給我穿的壽衣,我怎麼還在這兒?!」
爺爺扭動著「嘎吱」響的脖子,嘴角流著黃水,一瘸一拐地朝我逼近過來。
他的肚子有點鼓脹,嘴巴里、鼻子里、耳朵里不斷地有流狀物滴落在地板上,油黃油黃。
【要尸變了,快跑!我馬上到!】
野生道士終于回信了。
可我往哪里跑呢?路已經被堵死了。
去陽臺?也是死路一條,八樓跳下去死得不能再死了吧?
「我是不是已經死了?你快告訴我啊!我是個死人對不對?」
爺爺齜牙咧嘴,朝我瘋狂地吼叫。
「沒有,爺爺,你活得好好的,死人怎麼說話呢?」
我竭力地保持冷靜,拖延時間。
爺爺搖晃著腦袋,突然沖上來一把打掉手機,死死地掐住我的脖子。
「你騙我,你騙我!我有尸斑,我有尸臭,我是個死人!」
屋子里瞬間變得好陰森、好冰冷,我奮力地掙扎,爺爺卻越掐越緊,我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可能是用力過度,他的一只眼珠子居然從眼眶脫落,耷拉在臉上不停地甩動。
我看到爺爺的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毛了,密密麻麻,白白的,茸茸的。
這不是片子里的白毛僵嗎?
我拼命地掰著他的手,瘋狂地喊道:「爺爺你沒死,不信去問問阿果啊。」
聽到「阿果」的名字,爺爺的手慢慢地松開了,白毛竟然也縮了回去。
「阿果?阿果在哪里?」
他茫然無措地環顧客廳,然后又死命地捂住腦袋,很是痛苦。
「我記得,阿果好像躺在我邊上……那時候,我明明看到自己已經死了……阿果為什麼和我躺在一起?
「阿豆,阿豆,你告訴我,阿果是不是被我害死了?」
爺爺抓著我的肩膀死命地晃,凸出的眼球血紅,白毛又冒出來了。
這次的白毛發作得更快更猛,臉上、胳膊上、手上全是。
我快要絕望了。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開鎖的聲音。
9
門開了!
是我爸趕來了!
他身后還跟著一個黑衣人,戴了頂黑帽子。
我爺倏然回身,對著門口嘶吼:「我已經沒了阿果,不能再失去阿豆。
你們是誰?不要過來,誰也不能傷害阿豆!」
客廳里陰風四起,似有鬼哭。
「爸,是我,建國。」
我爸戴上口罩,小心翼翼地靠近過來。
我爺伸出白毛手臂,攔住了他。
「誰也不能傷害阿豆!建國也不行……建國是誰?」
「爸,我是你兒子,阿豆的爸爸,我怎麼會傷害她呢?爸,你冷靜,我是來帶你去醫院的。」
我爺把眼珠子塞進眶里,他歪著腦袋瘸著腿繞過我爸,走向黑衣人。
那黑衣人摘了帽子,露出一個癟瘦的光頭來。
原來是個和尚。
不知道他嘴里念了句什麼,我爺還沒靠近,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我爸松了口氣,急忙上來照看我。
「乖女兒,沒事吧?」
「我沒事,爺爺他……」
「放心吧,醫生說是什麼非洲白毛菌感染,這就送醫。」
神特麼非洲白毛菌!
爺爺的尸變,古怪的和尚,撒謊的爸爸,一切都應驗了野生道士的說法。
「爸,爺爺又醒了!」我突然指著尸體大喊。
我爸還有和尚全都往地上看。
我用盡了全部力氣往門口逃去!
結果腳下一滑,臉直接蒙在油滋滋、水稀稀的地板上。
滿臉尸水。
爺爺流得太多了。
10
我被反綁在椅子上,嘴里塞了布團。
爺爺安詳地躺在床上,好像睡著了一樣。
我爸就坐在我對面,翹著二郎腿,抽著軟殼煙。
「阿豆,你是個孝順孩子,爺爺應該長命百歲,我們再讓爺爺醒過來,好不好?」
我嗚咽著搖頭。
我爸吐了口煙,慢條斯理地說道:「你或許已經知道些事情了,但這也改變不了什麼,這陰壽,你必須借。」
我死死地瞪著他,我對他的恨無以復加!
為了一己私利,六年前他殺了自己的親生女兒阿果,現在又要加害于我,真是個冷血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