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叔,小花好像還是人啊!」有村民疑惑道。
「他已經被鬼迷心竅了,此時此刻他就是魔!殺了他!快布陣啊!」
兩個人持械與我對峙,另外五個人手持法器將春妮團團圍住。她發出痛苦的低吼,懷里的孩子也哇哇地哭叫。
「怨靈成形了,你們得加把力啊!」齊叔一邊說著,一邊也加入了法陣。
我看出來他也在拼盡全力。
我在與這兩人對峙的幾個回合里,身上也負了不少的傷,眼睛也快腫得看不清了。
終于,他們逮到機會將我撲倒。
而春妮也被幾個人的陣術牢牢控制住。
「可以了,用散魂釘把這個怨靈釘死!」
他們后退了兩步,似乎準備要從懷里掏什麼東西。
我頓覺不妙,使出渾身的力氣掙脫壓制擋到了春妮面前。
似乎有很多根鐵釘從我的身體穿透,我感受到渾身鉆心剜骨的痛。
這一幕似曾相識。
不過這一次,是我擋在了春妮的面前,一如小時候她替我擋住頑童的石子。
「小花!」春妮的智識似乎已經完全恢復。
「春妮……你醒了!你恨誰……就殺誰吧!」我用盡全身力氣,喊出了這句話。
齊叔自己說過,三尸怨靈兇煞滔天,不可能這麼輕易地被制住。
「不許欺負小花!」
我剛剛倒地,只聽見耳邊一陣嘯叫,春妮的身影瞬間穿過了每一個人。
來給齊叔幫手的村民眨眼間便身首異處,血流成河。
齊叔也被削去了一條腿,艱難地往門外爬。
「我錯了,放過我,放過我……」他虛弱地求饒著。
春妮沒說話,只蹲下來,將懷中的雙頭嬰兒放到了地上。
那嬰兒竟能走路,跌跌撞撞地向齊叔走去。
邊走邊咯咯地笑著。
「別過來……別過來!」
齊叔發出驚恐的哀號,伴隨著撕咬與咀嚼的聲音,在我面前漸漸化成一具血肉模糊的白骨。
17
那一晚,春妮和我造訪了每一個曾經欺負過她的人家。
也許化解怨氣的方法,就是讓怨氣真正地得到釋放吧。
村里有一條小河,那一晚變成了淡淡的紅色。
有罪之人的血,恰如春妮的血淚。
村子一片死寂。
第二天開始,活下來的村民很快搬離了這里。
我看到我媽背著行李,不解而惶恐地看了我一眼,匆匆離去。
周醫生也搖了搖頭,漸漸消失在村口。
村子很快成為了讓人聞風喪膽的鬼村, 村周圍被拉起了警戒線,沒有人敢輕易進來調查。
「小花, 你為我守靈時,不怕我害你嗎?」春妮問道。
「我相信你不會的,不管你是人是鬼,我永遠不會背叛朋友。可能死在你手里, 對我的人生也是一種解脫……」
春妮笑我傻,問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也不想去思考未來,我只想多陪陪她。
「小花,你陪不了我多久的。」
她把手伸向天空, 月光穿過她的身體, 已經比前幾日淡了許多。
「我的魂體,因怨氣聚合而成,如今仇也報了, 怨已消了, 我能停留的時間也不多了。而且,怨魂只會消亡,無法往生。」
我眼神呆滯地聽著這一切,現實在春妮生前是殘酷的, 沒想到在她死后依舊殘酷。
我有好多話想和春妮說。
每一個夜晚, 我都盡量想把心中的話吐盡,可怎麼說也說不完。
終于,在一個月圓之夜,春妮的身體漸漸化作螢火,向天空飄散而去。
留在我手上的,只有春妮的那塊噬魂玉。
齊叔死的那晚,我在靈堂里撿回了我的那塊玉。
此刻,兩塊玉拼合在一起, 我不知所措。
「春妮!春妮!」我大喊著,空蕩的村子里不再有半點回音。
18
春妮的靈魂散去后, 我也不打算在村里駐足了,背起行囊撥開雜草往村外走去。
我不知道目的地是哪兒, 只是翻過了一座又一座的山。
路過海邊的一個村子的時候,看到有幾個人跪在沙灘上哭泣。
他們圍著一個溺亡的少女。
「算了,娃都死了, 你們還是要節哀。」有人安慰道。
「看這樣子,淹死了也得有一個小時了,還是好好安排下后事吧。」
海浪不斷涌上來又退去,沖刷著她尸體的裙擺。
一張冷白的臉,安詳而哀怨。
又是一個可憐的少女。
我忽然很想告慰這個女孩和她的家人。
我懷中的兩塊玉, 還值些錢。
我將春妮的玉放在了少女的身上,另一塊交到了她家人的手中。
他們雖然不解,卻也感激涕零。
放下玉, 我又繼續往前走了。
這種場面確實令我于心不忍。
走了沒幾步, 突然聽到身后傳來了歡呼聲。
「欸欸,醒了,醒了!」
我回頭望去,少女已經站起了身來。
她撩開被海風吹過的頭發, 沖我微笑道:「小花!」
我突然想起周醫生當時說過:
「噬魂玉,延年益壽,借尸還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