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著痕跡地后退幾步,小心問:
「海哥,你,你沒事吧?」
他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我,又開口:
「為了救你姐,你愿意奉獻自己的性命嗎?」
10
我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但小時候的事就像走馬燈般出現在我的腦海。
村里的人向來重男輕女,但不知為何,唯有我家是男孩和女孩一樣不受待見。
爹娘不喜歡身為女孩的姐姐,但也同樣厭惡身為男孩的我。
因此,我和姐姐一樣,挨打受餓都是常事。
家里也只有姐姐對我好,她怕我吃不飽,常把自己的食物讓給我,自己餓肚子。
換季時,她沒日沒夜去給村里最富裕的人家洗衣服,干農活,用賺來的微薄銀錢給我做新衣。
記得八歲那年,我沒忍住饞,偷吃了一只雞腿,爹娘竟憤怒到把我趕出了家。
隆冬時節,我在荒地里凍得昏死過去。
要不是姐姐找到了我,幫我求情,還替我承受了一頓鞭子,我一定會死在外面的。
……
所以,如果只有豁出性命才能救出我姐的話,我愿意嗎?
我又在心里問了一遍自己這個問題。
死亡太可怕了。
但姐姐本就是曾救過我一命的人啊。
沒有她,我也根本不會順利長大。
想到這,我抬起頭,迎接著寧海冰冷的目光,堅定地道:
「如果能救姐姐,我死也愿意。」
寧海沉默片刻,臉色逐漸恢復正常,接著意味深長地開口:
「那就好。
「咱們趕緊走吧!」
我再次拉住他的胳膊,疑惑地問:
「海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辦法阻止這一切?」
他沒有停住腳步,只淡淡留下一句:
「你記住自己說過的話……」
11
重新走進大霧中,一切如夢似幻,周圍的人家、樹木,影影綽綽,熟悉又陌生。
迎面撞上兩個村民。
是大虎和三胖,我記得他倆是叫囂著魚胎肉能長壽,要多吃的積極分子。
此刻,他們一身血污,哀號踉蹌著往前走,皮膚之下,有數十個小小凸起。
無數小魚鉆破血肉,爭先擠出體外。
我看到,他們手中還提著一壺開水,邊號叫著,邊舉起壺嘴,仰頭朝口中灌去。
「燙死你們,燙死你們!」
大虎含混不清地哭叫。
三胖忽然注意到我,猛地上前揪住了我的衣領,獰笑著:
「好香啊,那魚胎肉香死人,你快去吃啊!」
我被勒得喘不過氣,掙扎著擺脫他的桎梏,不敢再停留,和寧海一起朝我家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我們又遇到十來個死狀凄慘的村民躺在路旁。
空氣中原本的肉香消失了,反之,腥臭之氣卻越來越濃重。
再次經過那面深水湖時,我們看到,湖面上聚集了一團向上升騰而起的黑氣。
我心里一沉。
「有什麼東西跑出來了。」
我身旁的寧海緩緩道。
語氣里是極力壓抑的……興奮?
他,實在太不對勁了。
我狐疑地看他一眼,下意識跟他保持了些距離。
忽然,我背后傳來哭訴般的⁶⁸歌聲。
陰郁,沉痛,哀怨交織。
寧海一把拽起我朝不遠處的大樹后躲去。
歌聲越來越近,很快就出現在我的視線中。
竟是十幾個被強制種魚胎的女孩。
她們身穿白裙,面如土色,眼睛直直向前,赤腳走在泥地上,汩汩鮮血順腿滴答往下流。
那詭異歌聲正是從她們口中發出來的。
領頭的那個竟是我姐。
也只有她還沒生,肚子大得嚇人。
我嚇得渾身汗毛都豎了起來,哆嗦著低聲問:
「海哥,她們,是不是都死了?」
寧海冷聲說:
「不,或許只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忽地,這群女孩止住腳步,歌聲也瞬間停止,齊齊轉頭朝我們的方向看來。
其中一個面無表情地開口問:
「這里好像有活人?」
我姐朝空氣中嗅了嗅,開口回:
「搞錯了,這里沒有活人。」
言罷,她們繼續朝前走去,緩緩消失在霧氣中。
我卻驚出一身冷汗。
沒有活人。
那我和寧海算什麼?
轉過頭,寧海正神情陰鷙地看著我。
眼底深處是濃濃的恨意。
只是那表情轉瞬即逝。
他恢復正常,對我低聲道:
「先去舉行村宴的地方看看,看還有多少人活著。」
12
雖然寧海很不對勁,但我現在也別無他法。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其他人,共商對策。
至少我姐和那些女孩似乎還有救。
很快我們穿過幾條小巷,來到了村里的小廣場。
那里躺著幾十個渾身血肉模糊、肚子都爛掉的村民。
最前面還燒著一口大鍋,鍋里冒著熱氣。
里面是已經燉爛的肉,散出令人作嘔的臭氣。
在兩棵并排而立、相距五米的樹干上,綁著兩條粗繩子。
繩子上倒掛著八條人魚胎。
有風吹來,它們前后跟著搖擺,像是在蕩秋千一樣。
其中一個突然直直瞪著我,開口問:
「星星美嗎?」
它聲音粗啞,笑容陰森。
足以使我遍體生寒。
……
「你還活著!」
忽然有人出現在我身后,給了我一悶棍。
肩膀瞬時劇痛,我急忙轉過身。
原來是我爹。
他拎著棍子,怒氣沖沖地瞪著我,身后還跟著七八個村民。
每個人身上都血淋淋的。
我驚問:
「你們這是——」
村長走上前,語氣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