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巨額彩禮。
我弟把我捆起來,送上了老男人的床。
那男人的味道,讓我惡心,讓我想吐。
兩天后,我弟的左手出現在了我房間里。
他是第一個因我而死的人。
但絕不是最后一個。
01
我到家時是傍晚,屋子里光線很暗。
我按了開關,但燈沒亮。
一走進去,我就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我無法形容那種詭異的味道,它喚醒了我身體里某種久遠的生物本能。
我知道,出事了。
我沖進里屋,一股濃重的酒氣混雜著臟臭味,直直地沖進我的鼻子。
一片昏暗中,我只看見我爸橫躺在床上,正在呼呼大睡。
但我環顧四周,還是沒看到我媽在哪里。
我捂著鼻子靠近我爸,這才看到被他壓在身體下面的媽媽。
我趕忙試圖把我媽拉出來。
在觸碰到她的手的那一刻,我就知道已經晚了。
她的手已經冰涼僵硬,沒有了一絲生氣。
所有人的死亡,都是從這里開始的。
02
我媽的喪禮持續三天三夜。
三天后,她被葬進了祖墳里。
我家祖墳就在我們村西口,那條黑水河的河邊。
我們村很小,只有兩條東西向的小街。
從最東頭走到最西頭,都用不了十分鐘。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媽就告訴我,在這里女孩子是沒有出路的,除了讀書,除了考學。
雖然家里狀況并不好,雖然我爸和我弟都不想讓我繼續讀書,但我媽都還是堅持不肯讓我輟學。
我爸愛喝酒,愛賭錢,就是不愛下地干活,和每一個猥瑣懶惰的農村男人一樣,。
家里所有的事情,里里外外全都靠我媽支撐。
即便這樣,他還是不滿意,每每喝酒回來,總是要揪著我媽的頭發打她。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特了不起,你是不是覺得離了你,我就活不了了?」
我爸總是說著說著,就又扇了我媽一個耳光。
在我的印象中,我媽總是沉默的。
她不回嘴,也不還手,甚至沒有發出過慘叫聲。
可能是因為她早已經發現,即便是叫了,也沒有任何意義,沒有人會來救她。
頂多能叫來一些看熱鬧的女人,還有一些和稀泥的男人。
他們會推推搡搡、嘻嘻哈哈地,讓他們倆把日子繼續過下去。
「沒有意義。」
我媽總是這樣說。
「所以,你一定要出去,一定要離開這里。」
我很努力,我真的很努力。
但村里的教育水平實在有限,我也不是什麼天賦異稟的聰明人。
我拼勁了全力,最終也只是勉強考上一所省內二本。
但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極限了。
大學畢業后,我選擇回到老家縣里來工作。
不是為別的,只因為我媽已經經不起任何等待和奔波。
在常年的勞作和虐待里,她的腎出了大問題。
只能長期服藥,長期治療,等待可能一輩子不會到來的腎移植手術。
為了給她治病,我用自己的身份證去借了一筆高利貸。
借我錢的人是黃哥,我不知道他的全名是什麼。
他雖然放高利貸,人看起來也很兇惡,但他并不是壞人。
當時,根本沒有親戚朋友愿意借錢給我。
如果不是黃哥,我媽早就死了,是他救了我媽的命。
回到縣里以后,我就參加了事業編的入編考試。
考過了,但沒有正式編制的名額,說是給了哪家領導的兒子。
我的直屬領導是個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起來溫和有禮,但眼神里卻總有種隱約的猥瑣。
他很熱心地跟我說,讓我先在縣里的行政中心做臨時工,雖然工資只有兩千塊,但足夠在縣里生活了,以后只要一有名額,單位一定第一個考慮我。
這當然不公平,但我已經很知足。
我花五百塊在縣城租了一套兩居室,把兩個房間都收拾好,準備立刻把媽媽接過來一起住。
結果我回到家時,發現媽媽已經死了。
03
為什麼啊。
我已經獨立了,我開始賺錢了,我可以把媽媽帶出這個家了。
可一切都晚了。
我報了警,警察過來草草檢查過后,就說應該只是病死。
我分明看到她身上疊著一層又一層的新傷、舊傷,但是沒有人在意這些。
在我們這里,打老婆是太常見不過的事情,警察不會管這種「家務事」。
在他們來之前,我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但我不甘心。
可到底在不甘心些什麼,我當時卻是怎麼也想不清楚。
我拿出我所剩不多的全部積蓄,要給我媽辦一個鄭重的喪禮。
親戚、鄰居都勸我不要浪費錢,就我這樣的家庭,就我這樣的狀況,何必要去花這個錢,媽媽肯定會理解的。
可我不要。
我媽她一輩子沒有被慎重對待過,更沒有被悉心愛護過,我不能讓她死也死得這麼粗糙簡陋。
出殯那天,按照村里規矩,只有兒子能站在隊伍的最前面。
那自然就只能是我弟弟了。
他舉著白慘慘的靈幡,站在最前面。
他一步一步邁得那麼艱難,他的哭聲更是響徹整個村子。
那夸張到幾乎變成慘叫的哭聲,任誰聽了都知道肯定是在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