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沉默了一剎，「他是帶血氣的陰時生人，何況你的身體……」

老人使勁錘了一下輪椅把手，「那也輪不到這種貨色，他只會沾染你的氣息！」老人把輪椅往祝余的方向推了幾步，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他沉迷地看向祝余的眼睛，「祝余，你看看我，我才是你最好的寄生體。」祝余幫老人理順糟亂的頭發，「可如果繼續下去，你會死的。」

老人握住輪椅把手，「比起看著他當你的新寄生體，我寧愿去死！」

老人把頭轉向我，眼神滿帶嫉恨和惡意。「蠢貨，還不明白吧！祝余變成你心里惦記的那個女人的樣子，就是為了此時此刻！」

「什麼？」我驚訝地朝著門的方向又后退幾步。

「你真是犯賤！天天被人扔垃圾堵鎖孔，也要上趕著吃我家的東西，賴死不搬家！我真想不明白，阿余！」老人還沒說完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漲得滿臉通紅。祝余把手掌貼在老人的頭頂上，閉眼感應了幾秒后嘆氣。老人身上的菌絲突然像是活了似的慢慢抽取著他的生氣，他暴怒的臉從漲紅變作蒼白，直至他被團成一個橢圓形的繭。隨著菌絲動作，空氣里的水汽越來越重，墻壁上開始結滿眼珠大小的水滴。原來如此，我終于明白了每個雨天，墻壁為什麼會變成那個樣子。我看著老人被菌絲結成的繭蠶食著，臉上卻是滿足和幸福。「阿余，我們可以永遠在一起了。」老人說罷，菌絲就裹上了他的腦袋，我看得一陣惡寒。老人徹底被吸收了，繭化作靈活的菌絲，被祝余收回身體。

或許是為了吸收掉舊寄生體，祝余不再維持人形，而是化作原形。陰森又美麗的菌形人，無數菌絲纏繞著她，空氣中散著她身上飄落的熒光孢子。我被嚇得全身發麻，踩著滿地令人作嘔的白色菌絲，顫抖著腳摸到了門口。也許是忙于吸收舊寄生體，這怪物并未注意到我。

我心下一陣慶幸, 正要把手伸向門把，身后傳來祝余冷冷的聲音，「你要去哪兒？」我再也顧不上其他, 轉動門把就想逃出去, 卻被菌絲牢牢拽回祝余身前，被迫吸入了不少熒光的孢子。

「放過我吧！」我鼻子眼淚糊了一臉，祝余卻還是面無表情。抓著我的菌絲一鼓一鼓的, 仿佛在抽取生機。祝余的面上掠過一抹饜足的笑意，「沾過血的陰時生人果真美味。」隨著菌絲勒得越來越緊，我的意識有些模糊了，眼前祝余的臉和秦雪的臉換來換去。

恍惚間, 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晚上。那個，我殺死秦雪的晚上。

……

秦雪的話讓我失去了理智。我順手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一下又一下地朝著她的腦袋砸去。手中的石頭被血色染紅了, 秦雪美麗的面容變得血肉模糊，她掙扎著最后一口氣，「路崢，我詛咒你生死不得，永生痛苦！」

……

「是你自己找死！關我什麼事！」我奮力一掙, 眼前幻象散盡, 我竟從祝余的菌絲中掙脫出來。祝余的臉上露出一絲驚訝, 我顧不得其他轉身朝著門跑去, 摸到門把的那一剎那我忍不住露出笑容。白色的菌絲卻朝著我飛來, 從后面一把穿透了我的心臟, 我不甘地倒在門口……

10

「丁香公寓社區發現女尸, 據悉死者為年輕女性秦某……」電視報道上出現了秦雪眼睛被打碼的照片。我戴著黑色兜帽坐在輪椅上, 看著新聞張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祝余見狀放下畫筆，溫柔笑著朝我走來。

「被發現了啊？沒關系, 誰都找不到你！」我張著空蕩蕩的嘴，眼角忍不住滲出一滴淚。我后悔了！我不該一時沖動殺了秦雪！我不該搬進這間公寓！我更不該因為祝余那張臉靠近她！

祝余溫柔地幫我拭去眼角的淚痕，「路崢，雖然我下手重了點，但也是因為你太不聽話了！」

祝余往杯子里灑了些孢子, 晃了晃灌進我嘴里, 心臟處的空洞開始被白色的菌絲一點點修復。

祝余嘆了一口氣，「你這樣真不知道能撐多久, 看來我還是得繼續找新寄生體了。」

門外突然響起敲門聲，祝余朝著我詭異一笑。我無力地坐在輪椅上，張著嘴發出「啊啊啊」的聲音, 想要引起來人的注意。

聽聲音，來人是個非常年輕的男孩。「……屏風后那是什麼聲音？」祝余掛上帶著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 那是我的父親, 因為身體狀況脾氣有些……」男孩面露同情，「小姐姐，我能理解的。我是你的新鄰居，以后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找我幫忙。」

我代替了老人的位置, 坐在輪椅上看著門外似曾相識的情景，淚水一點點落在嘴里，我應該是再也沒機會離開這里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