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火葬場這地方我不常來,看風水尋墓地我更加熟悉一些。
所以大部分的流程都讓阿珠前后跑,我就安穩地坐在焚尸爐旁邊,等著骨灰裝盒。
我是道士,阿珠是鬼。
我倆都知道人死如燈滅,一眾流程都是給活人看的,錢多錢少其實都只是一份心意,對底下的人沒有一點幫助。
但阿珠這妮子還是什麼東西都買了最貴的。
為了讓送別的場面不太冷清,我把狍子也叫了過來。
一人,一鬼,一妖。
送別的隊伍也算是全了,數量不多,質量不差。
狍子剛開始有些蒙,看我和阿珠神色凝重,難得地閉上了嘴。
奇怪。
最近風調雨順,國泰民安,怎麼死人這麼多?
焚尸爐就沒停下過,一具尸體一具尸體地燒,等了好久都沒看到春雨被送進去。
這回我留意了。
一具男性尸體被送進去之前,右手好像抽動了一下。
而且焚尸爐里傳來了急迫的敲擊聲,那「當當」的聲音不算響,可我都聽見了,火化工不可能聽不見。
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面無表情地把火加大。
這他媽……
剛才被推進去的不會是個活人吧?還是我聽錯了?
下一具尸體是具女尸,臉上帶著詭異又解脫的笑。
被推進爐子的前一瞬間,她笑得更開心了。
「她笑什麼呢?」狍子滿眼不解地問我。
「你也看見她笑了對不對?」
「對呀,焚尸爐里那麼好玩嗎?我也想進去玩玩。」
「玩你大爺!」
我兩步來到火化工身后,拉住他的手臂。
「別開火,里面的人還活著。」
他轉頭看了我一眼,沒有眼白。
06
「好膽!」
光天化日,邪祟火化活人,這倒反天罡的事也能出現在我的眼前。
真特麼是給我氣笑了。
我一拳轟在邪祟頭頂,半邊腦袋都被我打爛了。
男人好像很心疼那一地紅的白的,跪在地上用手捧起來,又淋到汩汩冒血的腦袋上。
「你……你干什麼!」
那邪祟開了口,可能是被我這一拳頭掄怕了,用僅剩的一只眼睛怒視我,卻不敢過來還手。
「你有臉問我?今天不把你轟成南瓜粥算我這雙拳頭白長。」
我的拳頭離他的臉還有一厘米,我停了下來。
因為,他哭了。
他特麼哭了!
實話實說,他這一哭真給我整不會了。
我以前捉鬼,狠厲的,凄厲的,惑人的,陰森的,什麼樣的沒見過?
嬌嫩的我還真是頭一回見,挨了一拳就嚶嚶嚶,這你受得了嗎?
「你哭你大爺。」
「我在這兒好好上著班,你二話不說過來就動手,還不讓我哭?」
「放你娘的屁,你上班就是火化活人?」
「對呀,這工作我都做了幾百年了,都是這樣的呀。」
幾百年?
他哭得梨花帶雨,看樣子也不像是說假話,而且通過剛才那一拳也能看出來,他確實沒有什麼修為,就是一只普通的鬼。
阿珠一個閃身來到我面前。
「出事了。」
「怎麼了?你別告訴我春雨活了。」
「春雨活了?」
我擺擺手:「我不打岔,你接著說。」
「春雨沒活,她的孩子活了。」
「我擦了,什麼玩意?」
春雨孩子……剛出生那陣就沒保下來吧,現在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孩子活了?
「你沒看錯?」
「我們做鬼,看人不看臉,都是看氣息,不可能錯的。」
沒時間理會火化工,跟著阿珠飛速回到民宿。
一個孩子,就靜靜躺在春雨躺過的床上。
我閉目感受了一下,確實是春雨的孩子。
「我尼瑪,這……不科學吧……」
07
「我接到民宿保潔的電話,說春雨房間里多了個孩子,趕回去看了一下,發現孩子居然是春雨的,就趕緊回來叫你了。」
我狠狠按了按眉心,按摩一下因為飛速思考而有些發脹的腦袋。
「這孩子,我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
「對,春雨生產那天我就是這種感覺,現在看見孩子了,感覺更強烈。」
「先帶孩子去醫院,檢查檢查,別再有什麼毛病。」
到了醫院,我和阿珠徹底傻眼了。
怎麼醫院也這麼多人?
奇了怪了,火葬場人多,醫院婦產科人也多?
主打一個走多少來多少的動態平衡?
「你好,我掛號。」
負責掛號收款的大夫看了我一眼:「你來掛什麼號?」
「啊,不是我掛,是給我孩子掛……不是我孩子,哎,我擦,你就給我掛個兒科的號就行。」
大夫又深深看了我一眼:「讓孩子自己來掛。」
一股無名火從心里騰騰地躥上來:「孩子剛出生,他自己掛你大爺的掛。」
大夫沒有生氣:「孩子自己掛不了就抱過來,我得看一眼才行。」
「什麼他媽的狗屁規矩!」
阿珠抱著孩子,一秒到場。
「這是孩子,你給掛吧,我就做個全身檢查,怕孩子有毛病。」
「掛不了。」
「為什麼?」我發誓,她要是說不出來個一二三,我可就要原地作死了。
「你這孩子沒死呢,等再過兩天徹底死了再來掛。」
08
好像有一道閃電劈進了我和阿珠心里。
我僵硬地轉頭,看向阿珠。
阿珠好像也想明白了什麼,全身顫抖,上下牙不斷地碰撞,發出「嗒嗒嗒」的聲音。
「方尋你看……這醫院,是給死人接生的。」
來回忙碌的醫生護士,焦急等待的病人家屬,大聲哭鬧的孩童嬰兒。
沒有一個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