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那女娃自從王二出了房門,原本撕心裂肺的哭嚎戛然而止,一時間屋內只聽得到我粗重的呼吸聲。
我顫巍巍地拿起薄薄的紙,一層一層地往這女娃的身上裹。
裹完了整個身子,那女娃已經只剩一個頭在外面了。
可這求子的邪術講究的是時辰,要是你紙沒裹完,這孩子就撐不住死了,那我不但損了陰德,連一個子兒都揣不進兜里。
想到這里,我不再猶豫,拿起紙就往女娃頭上糊。
那女娃眼眶里流出的鮮血浸濕了薄如蟬翼的紙,也染紅了原本雪白的紙。
于是,我不得不糊上更多的紙。
我機械地將白紙往女娃臉上糊著,突然想起古代有種將紙糊在臉上的刑罰叫作「貼加官」。
具體做法是,將桑皮紙揭起一張蓋在犯人臉上,然后用水噴濕,使紙張緊貼臉部。隨著紙張的疊加,犯人會因為無法呼吸而窒息死亡。這種刑罰極其殘忍,因為它能讓犯人在痛苦中慢慢窒息,直到死亡。
我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瞎想,繼續手上的動作。
終于,這女娃兒全身上下已經被紙裹住了,活像個木乃伊。
我用盡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在紙上勾勒出五官,再用剛剛收集的眼眶血點了眼睛。
至此,紙人算是扎完了。
我長呼出一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不敢耽誤時候,立馬去把王二弟兄叫了進來:
「扎好了,可以開始燒了。」
3
王二聽到這,立馬拿來燒火的盆,盆里早已提前放滿了燒火用的紙。
拿蠟燭一燎,瞬間,那火苗就越躥越高。
接著,就一把將桌上扎成的紙人,丟進了熊熊燃燒的大火里!
可是,隨著紙人被丟進火里,那女娃竟然一聲不吭,我和王二弟兄面面相覷,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錯。
終于,王二弟兄按捺不住了:「這他娘是怎麼回事?不應該說這女娃要叫?難道你扎紙人的時候,把她弄死了?!」
我一愣:
「冤枉啊兄弟!我薛貴拿自己的手藝擔保,絕對沒有弄這女娃一下!」
王二陰沉著臉,一雙下三白眼盯著我,冷哼了一聲,不知信還是沒信。
這時,變故突發,原本半躺在床上的王二媳婦兒突然嘶叫起來:
「啊啊啊!!我的肚子!!!」
我和王二弟兄趕忙上前查看,只見他媳婦兒的肚子竟然像吹皮球似的越鼓越大,短短幾息間已經撐破了衣裳,肚子上還有許多詭異的黑色紋。就好像——好像肚子里的孩子忍不住要出來了一樣。
「我的肚子好疼啊!!!好疼!!」王二媳婦兒大張著嘴巴,急促地呼吸著,嘶叫著說肚子疼得受不了,像是要裂開了。我急急地說:
「我馬上去找接生婆!」
說著就要往外走,王二弟兄卻一把拽住了我:
「不行!這損了陰德的事,不能被旁人知道!你沾了因果,咱倆現在是一條船上的螞蚱!要是被旁人知道,我王家在村里還抬不抬得起頭!」
我看著王二弟兄被火光映照的臉,一半被照亮,一半埋沒在陰影里,竟是生生被他唬住,半天說不出話。
這時,王二媳婦兒的叫聲一下子停了,我僵硬地扭過頭去看,只見他媳婦兒大張著嘴巴,眼睛瞪著前方,已經是沒了動靜。
王二拿手指一探:
「沒氣兒了。」
我看著王二媳婦兒的肚子,只覺得汗毛直立:王二媳婦兒已經死了,她的肚子怎麼還在變大?
我的腿已經軟了,轉身就想跑,王二卻拿胳膊一把箍住我:
「薛師傅,我為了兒子折了個媳婦兒,你就在這陪我看我兒子是怎麼出生的吧。」
「我到時候啊,讓他認你做干爹。」
我汗毛都豎了起來,抬起胳膊擦了擦額頭,才驚覺頭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容不得我多想,王二媳婦兒的肚子上布滿了黑色的蜘蛛網似的裂紋,最終「噗嗤」一聲——
肚子裂開了。
我被王二箍著,沒了反抗的力氣,只好眼睜睜地看著那肚子的裂縫中,先伸出來一只小小的手,然后慢慢地,慢慢地,爬出來一個小小的紙人。
是的,那王二媳婦兒肚子里爬出來的不是什麼男嬰,那分明是個剛剛我燒了的紙人!
與剛才不同的是,現在,那紙人用血點成的眼珠子開始滴溜溜地轉著,最后死死盯著我和王二。
紙人鮮紅的嘴角微微上翹,笑容天真而殘忍,不大的臥室里突然充滿了它的笑聲。
我毛骨悚然,轉頭看向王二,卻看見他滿臉陶醉地看著那紙人,一臉興奮地說:
「兒子!我兒子出生啦!」
4
剎那間,屋子溫度驟降,仿佛冒出絲絲冷氣,整個屋子都透著一股陰冷。
我汗毛直立,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這時,清脆的女聲突兀地響起:
「薛師傅,你可真是我家的大功臣!」
我僵硬地扭過脖子,看向說話的人:那分明是……是剛剛被開膛破肚的王二媳婦兒!
此時,王二媳婦兒已經站起身來,她的肚子上破了一個大洞,黑色裂紋遍布肚皮,肚子軟軟地向下垂著,血糊糊的半截腸子露在外面,臉色蒼白卻嘴角帶笑,她分明不可能是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