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媳婦兒笑著,涂著鮮紅豆蔻的指甲在她蒼白如紙的手上顯得格外刺目。她動作輕柔,將那紙人娃娃抱起,母子兩人的嘴角勾起的弧度如出一轍,簡直詭異至極。
王二大喜:
「媳婦兒!我媳婦兒也回來啦!哈哈哈哈哈……」
耳邊充斥著王二癲狂的大笑聲,我再也受不了這詭異的氣氛和瘆人的陰冷,扭頭就想跑,我剛背過身,可王二卻是一瞬間沒了聲音。
我心頭一顫,壓抑住內心的恐懼,微微扭頭,只見王二媳婦兒纖細的手指已經狠狠扎進了王二的脖子里,胳膊向上抬,竟是生生一只胳膊將王二舉了起來!
我甚至能看見,王二瞪大著眼睛,眼底充滿不可置信,他的臉上甚至還有著剛剛的喜悅之情。
我警鈴大作,甚至能預見到下一個就是我。
趁著王二媳婦兒的注意力還在王二身上,我奪門而出,強烈的生存欲望催我狂奔,我薛貴這副身子骨從來沒有跑得那麼快過。
直到跑出了離王二家二里地,我才回過神來。溫暖的陽光照在我身上,我抬頭瞇著眼睛看太陽,才發覺自己活下來了。
可是,我能感覺到,骨子里的陰冷感揮之不去,我內心始終不安,只覺得一把鐮刀高高懸在頭頂,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落下來。
思來想去,我家也不敢回,慢慢踱步去了村上的陰陽先生家里拜訪。
5
這村里的陰陽先生啊,從來都是晝伏夜出。那是個臉上遍布皺紋的老人,沉默寡言,常年拄著拐杖走路,開口說話的嗓音像是破鑼嗓子,嘶啞難聽。
可是,這個陰陽先生,卻偏偏得了村里人的敬仰。每年農歷七月半,也被稱作鬼節,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都會請這位陰陽先生做法,據說能保衛家宅安寧。
我戰戰兢兢,敲響了陰陽先生破破爛爛的木門:
「先……先生在嗎?我有急事兒!」
我扯著嗓子喊了好幾聲,屋內傳來「篤、篤、篤」的沉重的拐杖聲,面前這扇老舊的木門才終于「吱呀」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什麼事?」老先生面色陰沉,只露出半張臉來,混濁的眼睛卻上上下下仔細打量著我。
我不敢隱瞞,生怕下一秒王二媳婦兒就奪門而出殺了我,急忙將我和王二做的腌臜事兒和盤托出。
老先生聽完,波瀾不驚的臉上出現一絲久違的凝重。他把門打開:
「進來坐吧。」
我連忙道謝,跟著老先生進了屋,才發覺這屋子外頭看著破敗,里頭生著火卻是溫暖如春。我坐下來烤火,任由溫暖的火焰驅趕走骨子里的陰冷,才終于像是活了過來。
陰陽先生拿起桌上豁了口的茶杯,喝了口茶,才慢悠悠地說道:
「這王二媳婦兒和她的孩子已成一對陰間子母,怨氣沖天,你沾染了因果,她們不會放過你的。」
「現在尚且是白天,王二媳婦兒母女出不了屋子。到了晚上,可就是她們的天下,也就是——你薛貴的死期。」
我一驚,立馬給老先生跪下,重重磕了幾個頭:
「還請老先生指明一條生路!」
陰陽先生仍然是一副不急不慌的樣子,他說:
「你為了錢財利欲熏心,可到底王二才是始作俑者。老夫自然會救你。
」
我大喜,可下一秒,老先生卻彎下腰來和我對視。我看見他混濁的眼睛里布滿了紅血絲。他用嘶啞至極的嗓音說:
「沾了因果,只有一種方法。」
「你只要破掉因果,便可平安。你既然做了那女嬰的紙人,那便是她的母親。只要取代王二媳婦兒,鬼嬰便可為你所用。平不平安,還不是你說了算。」
陰陽先生陰惻惻一笑,就在我耳邊慢慢道來這生存之法。
我大駭,這生存之道,在我一個不懂行的外人聽來都異常邪門。可事已至此,我薛貴已經別無選擇。
6
我和老先生道完謝便急匆匆往家里趕,所以當然也注意不到,陰陽先生嘴角一抹惡毒的笑意轉瞬即逝。
按照陰陽先生之法,我回想起王二媳婦兒的模樣,以我生平最快的速度開始扎王二媳婦兒的紙人。
慢慢地,紙人開始成形。我用心細細雕琢出王二媳婦兒的眉眼,慘白的紙與她的臉色簡直如出一轍。
按照老先生的說法,要在紙人內部放上我的貼身衣物,越多越好,然后再用鮮血給紙人點睛,紙人就算是做好了。
值得注意的是,這鮮血最好要用舌尖血,舌尖血至純至陽,不僅能壓下紙人身上的陰氣,身上有關我的氣味也更濃郁。
用這樣的法子做出的紙人,外表是王二媳婦兒,身上卻全是我的氣息。鬼嬰就會誤以為我是她的母親,從而對我有利,甚至——為我所用。
所以呢,這紙人扎得越像王二媳婦兒,我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高。
想到此處,我深吸一口氣兒,用盡渾身解數雕琢紙人的五官。
不多時,一個神似王二媳婦兒的紙人便完成了。
我拿著平日常穿的衣物往紙人肚子里塞,然后再牢牢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