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善的受貧窮更命短,造惡的享富貴又壽延。”沈郡尉看著李慕,說道:“這兩句血淋淋的話,扯下了朝堂上很多人的遮羞之布,他們身居高位,卻不如一位小吏看的清楚,應該汗顏……”
“欺軟怕硬,不分好歹,錯勘賢愚……”玄度看著李慕,贊嘆道:“指天罵地,當今世上,有如此膽氣的修行者,唯李施主一人……”
李慕尷尬道:“大師謬贊,謬贊……”
他沒有這麼高尚,也沒有這麼憤青。
他當時只不過是想幫云煙閣多招攬點生意,哪里會想到,區區兩句話,竟然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后果,為自己招惹上天大的麻煩。
沈郡尉遺憾道:“我本以為,數十年前的那件事情,能讓他們吸取到一點教訓,想不到,數十年后,同樣的一幕,還會在北郡上演。”
“阿彌陀佛。”玄度搖了搖頭,說道:“世人愚昧,他們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同樣的錯誤,貧僧多年來,度人度鬼度妖無數,終是發現,妖鬼易度,唯人難度……”
出了縣城,沈郡尉拿出一個羅盤,羅盤上的指針飛速運轉,最終指向一個方向。
魂境的鬼修,能夠遮掩自身氣息,躲過符箓和法寶的探查,但那兇靈怨氣沖天,又殺了許多人,周身圍繞血氣煞氣,即便是在數十里外,也能被輕易察覺到。
飛舟向前數里,最終在一處荒山上落下。
這里顯然是一處亂葬崗,四周到處都是凸起的墳堆,有些墳堆前,豎立著木碑,但大部分都是些孤零零的土堆。
一處土堆前方,漂浮著一團黑色的霧氣。
那霧氣翻滾不定,表面浮現出無數的人臉,那些人臉面相兇惡,對著李慕三人,無聲的咆哮。
“阿彌陀佛。”玄度面露慈悲,說道:“姑娘,苦海無涯,回頭是岸。”
黑霧中傳來一道痛苦的聲音:“我已經回不了頭了……”
這道聲音傳出之后,語調又急轉,兩道紅光從黑霧中射出,森然道:“死,死,死,你們都要死!”
沈郡尉搖頭道:“這些煞氣,已經侵蝕了她的心智,她很快就會徹底變成只知殺戮的兇靈。”
玄度放下禪杖,說道:“要想救她,必須驅散她身體外的煞氣。”
看著那黑霧向這邊席卷而來,李慕向前走了一步,那黑霧驟然停在半空。
黑霧中再次傳來痛苦的聲音:“不,不行,我不能傷害恩公!”
“就是現在!”
玄度忽然開口,身體金光大放,沈郡尉向四周扔出幾面旗子,那些旗子深深的插進地面,旗面光芒一閃,聯結成一個陣法,將那黑霧困在里面。
黑霧一觸及金光,便發出“嗤”“嗤”的聲響,黑霧中傳來痛苦的咆哮,下一刻,三人的頭頂上空,雷光閃爍,烏云再次聚集,有雪花開始飄下。
李慕抬頭看了一眼,揮了揮衣袖,天空中的烏云消散,雷光也消散。
他嘆了口氣,手掌泛出淡淡的金光,對著那黑霧伸出手,說道:“停手吧,再這樣下去,就真的無法回頭了……”
紅光忽隱忽現,黑霧劇烈的翻滾,似乎是在掙扎。
“恩公……”
最終,一只顫抖的小手,從黑霧中伸出,緩緩和李慕的手握在一起。
金光沿著兩人握著的手,涌進黑霧之中,將黑霧緩緩驅散,顯現出其中的一名少女,正是李慕見過兩次的那名小乞丐。
她的身上煞氣和血氣圍繞,緩緩跪倒在李慕面前,慟哭道:“爹爹死了,我也死了,我殺了那麼多人,恩公,我該怎麼辦……”
李慕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說道:“你沒有錯,是我們對不起你,是朝廷對不起你。”
“哇!”
少女撲進李慕懷中,眼淚奪眶而出,哭的傷心欲絕,痛不欲生。
她是魂體,眼淚剛剛流下,便消散在空中。
沈郡尉抬頭望向天空,長嘆口氣,臉上露出愧疚之色。
玄度念了一聲佛號,面露悲苦,他看著李慕,說道:“她若是跟你們回去,一定難逃朝廷追責,她身上的兇煞之氣太重,非一朝一日能除,不如讓貧僧帶她回金山寺,以眾僧的佛法,慢慢驅除她體內的血氣煞氣,幫她超度。”
她身上的煞氣太重,李慕用心經也不能一次驅除,跟著玄度回金山寺,用佛法慢慢度化,對她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李慕看著那少女,問道:“你愿意跟著玄度大師回去嗎?”
少女點了點頭,說道:“我都聽恩公的。”
李慕看著她,說道:“你身上煞氣太重,這些煞氣會影響你的心智,對你以后的修行也不利,你先跟著玄度大師回去,他能驅除你體內的煞氣,也能保護你。”
少女看著腳下的墳堆,說道:“我想給爹爹立一塊碑。”
沈郡尉揮了揮手,將遠處的一塊巨石招來。
李慕心念一動,白乙飛出,數劍之后,這巨石就變成了一塊石碑。
在少女的要求下,李慕在墓碑上用白乙刻下兩行字。
先父徐公之墓。
不孝女小玉立。
徐小玉,這是少女的名字。
少女跪在墓碑前,無聲的磕了幾個頭,起身之后,又跪在李慕面前,恭敬的磕了三下,說道:“恩公再造之恩,小玉來日再報。”
“阿彌陀佛。”玄度拿起禪杖,說道:“小玉姑娘,我們走吧。”
小玉對李慕拜了拜,跟著玄度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