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郎中敲了敲驚堂木,問道:“李慕,魏鵬說你無故毆打他,可有此事?”
李慕解釋道:“誰讓他看我。”
刑部郎中沉聲道:“他只是看你一眼,你便要毆打他?”
李慕看了看魏鵬,問道:“這種事情,他們以前做的還少嗎?”
刑部郎中又敲了敲驚堂木,說道:“本官不管以前,只問現在,剛才在春香樓,你是否無故毆打魏鵬?”
李慕點了點頭,說道:“是。”
“既然你認罪,那便沒什麼好審的了。”刑部郎中冷笑一聲,說道:“來人,將他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再打入刑部大牢,關上七天!”
他看著李慕,面露痛快之色。
上次是有內衛在,又是朱聰犯錯在先,他沒辦法,只能讓他大搖大擺的走出衙門。
但這次不同。
這次是李慕毆打魏鵬在先,而從始至終,魏鵬都沒有動手,此案再也簡單不過。
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他也有罪!
兩名刑部差役上來的時候,李慕忽然伸出手,說道:“等等!”
刑部郎中道:“你還有何話說?”
李慕抬起頭,說道:“根據《大周律》,第二卷 ,第十三條,無辜毆打他人者,根據傷情嚴重程度,可處二十以下杖刑,七日以下囚刑,魏鵬眼睛烏青,只是輕微小傷,郎中大人判我杖二十,囚七日,屬濫用刑罰,根據《大周律》,第二十五卷,第四十七條,凡官員濫用刑罰者,輕則罰俸一月,重則革職查辦,郎中大人你想好再判……”
刑部郎中看著一臉淡然,和他講《大周律》的李慕,只覺得似乎有一口氣堵在胸口,咽不下去,但也吐不出來……
第214章 公道何在?
讓刑部郎中心里郁郁難平的原因是,李慕說了這麼多,每一句都有理有據。
根據大周律,毆斗這種事情,只要不致人重傷或死亡,最多判處杖刑二十,囚禁七日,魏鵬只不過青了一只眼,算是輕傷中的輕傷,如果以最嚴重的毆斗罪論處,恐怕不能服眾。
他不怕不能服眾,他怕的是不能服內衛。
這是明顯的濫用職權,輕罪重罰,內衛就是懸在神都官員頭頂的一柄利劍,這柄利劍落下來,他人頭能夠保住,屁股下面的位置肯定保不住了。
但若是輕描淡寫的揭過此事,他心里的這口氣又咽不下去。
你說他一個捕頭,抓人才是他的本職,好好的去研究什麼大周律?
刑部郎中深吸口氣,平息心情之后,說道:“本官不囚你了,打你十杖,不算是濫用刑罰吧?”
李慕點了點頭:“當然不算。”
律法畢竟只是一個參考,不能精確到打青了別人一只眼應該怎麼判,具體如何量刑,還要審案的官員依照實際情況,彈性處置,這是審案官員的權限。
刑部郎中揮了揮手,說道:“來人,拖出去,行刑!”
關可以不關,但不能不打。
今日不讓這李慕丟掉半條命,難以平息他兩次受辱的心頭之恨。
此人雖是捕頭,但資歷尚淺,怕是還不知道,刑部的衙役,早就練就出了一身本領。
他們可以打人百杖,只傷皮肉,也可以十杖之內,讓人斃命。
無論是十杖,二十杖,一百杖,或是兩百杖,他們都能打出同樣的效果。
刑部郎中給了行刑的兩名衙役一個眼神,兩人會意之后,眼中浮現出一絲兇厲。
“且慢。”
李慕再次伸手。
刑部郎中怒道:“你還有何事!”
李慕緩緩道:“根據大周律第二卷 第十三條的補充,毆斗之罪,可以銀代之,又根據大周律第五十卷,第一條對代罪銀的說明,一刑杖,可用一錢銀子抵之,十杖,便是一兩銀子。”
李慕從懷里取出一塊碎銀,走到刑部郎中所在的桌案前,將碎銀放在桌上,說道:“這些銀子有一兩有余,剩下的不用找了……”
刑部郎中張了張嘴,卻不知如何反駁。
代罪銀是先帝定下的規矩,沿用至今,今日的早朝之上,他還站出來反對取消代罪銀的提案。
也就是說,李慕的行為,合乎律法。
可這條律法,向來都是刑部用來包庇同黨的,什麼時候被人用在自己身上過?
李慕看著刑部郎中,問道:“有問題嗎?”
刑部郎中沒有開口。
他不能否認李慕,因為否認李慕就是否認他自己。
幾個時辰之前,他還在朝堂上,力證代罪銀的于國有利,不是某些黨派謀私的工具,他此刻若是不允許李慕用代罪銀,恐怕內衛會立刻坐實他以權謀私,那樣他就完了。
刑部郎中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問題。”
李慕道:“沒問題的話,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見……”
魏鵬一直站在旁邊看著,此刻再也忍不住,指著李慕,質問刑部郎中道:“就這麼讓他走了嗎?”
刑部郎中黑著臉道:“依照律法,他交了銀子,就能抵罪。”
魏鵬怒罵道:“這是哪個蠢貨制定的狗屁律法,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本來一只腳已經走出刑部大堂的李慕,邁出去的那只腳又收了回來。
他轉身走回來,看著刑部郎中,問道:“你聽到了嗎?”
刑部郎中扶著額頭,搖頭道:“我什麼也沒聽到。”
“我聽到了。”李慕指著魏鵬,說道:“他剛才說是哪個蠢貨制定的狗屁律法,代罪銀法,是先帝制定的,辱罵先帝,乃大不敬之罪,依律當責百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