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我迷迷糊糊看見,無數根手指,蛆蟲似的從床下爬了上來,死死按住我全身。
我動不了,也喊不出聲。
妹妹的頭本來是趴著的,這時候忽然抬了起來,冷冷地看著我。
她的眼睛成了全黑色,嘴唇飛快地動起來,不停地說著:「哥哥救我,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我的頭都要裂開了,終于高聲叫了出來:「啊——」
一出聲,我忽然感到全身一輕,壓在我身上的手指還有妹妹的頭,全都不見了。
我渾身冷汗地從床上坐起來,分不清剛才的一切,究竟是夢,還是真正發生過的。
只聽「吱呀」一聲,門緩緩地開了。
16
一個干瘦干瘦的老頭兒走了進來。
這人我認識,村里都喊他「金秋叔」,參過軍,當過民辦老師,平時喜歡研究風水。
后來學校改制,民辦老師競爭上崗。
村里另一位老師就跟上級舉報他封建迷信,把他擼了下來。
可沒過幾天,舉報金秋叔的那位,騎自行車路過墓地的時候,被撞死了。
村里人都覺得是金秋叔干的。
誰都不敢跟他親近,卻也沒人敢惹他了。
他直到現在都是孤身一人,只跟我爸有些交情。
現在爸死了,他來我家幫忙,送我爸最后一程。
雖然按輩分我應該叫他「爺爺」,但小時候我經常纏著他教我登山、打獵,給我講鬼故事,關系很親。
我聽村里人都叫他「金秋叔」就也喊他「叔」。
金秋叔今早剛到我家,就聽見我的驚叫。
「你咋了?」
我現在見了他,就像是見了救星。
要不是自尊心強了點兒,我就撲到他懷里大哭了。
我從妹妹的死開始說起,一直到閣樓上的尸體,都跟他講了一遍。
說完了,還把那輛車的截圖拿給他看。
17
金秋叔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是它!」
「叔,你見過這臺車?」
金秋叔點點頭:「你知道我被舉報的事兒?」
我點點頭。
「舉報我的馬老師,也是被這樣一輛車,給撞死的。」
「啊?」一股寒氣竄上背脊,我看金秋叔的眼神變得恐懼。
金秋叔也沒在乎,繼續說:「村里人私下都說,是我害死的他。
「所以我一直在追查這輛車,還我一個清白。」
原來是這樣,這麼說馬老師根本不是金秋叔害死的。
「叔,你為什麼一直不說清楚呢?」
金秋叔冷哼一聲:「嘴長在他們身上,我還管得著?
「閑言碎語一旦傳出去,就算是你拿出了真憑實據,也消不干凈。
「事發后第二年,我在山溝里頭找到了這輛車,已經被拆得只剩下車殼子了,還被砸成了碎片。」
從妹妹出事到現在,也過去半個多月了,車子應該也被他們處理掉了。
已經沒有了追查下去的價值。
18
「叔,你還查出什麼沒有?紅車的主人是誰?
「他為什麼要害馬老師?又為什麼要害我們家?」
金秋叔搖搖頭:「我也不知道他為啥要殺你馬老師。
「不過,你馬老師這人有個毛病,喜歡窺探人家的隱私,一旦覺察到別人有什麼秘密,就用盡手段調查。
「不但要調查出來,還非得給你張揚出去。」
「就像你喜歡風水?」
金秋叔冷哼一聲:「我想,他死也是死在這個賊脾性上。
「他肯定是查出了別人的什麼秘密,那個人可不像我這麼好惹,把他給宰了。」
我尋思著說:「馬老師是個老師,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上班。
「比起村里的人,他更容易發現學校同事的秘密。」
金秋叔點點頭:「可,會是誰呢?那是幾十年前的事了,我們當時的同事,都退休了。要查,不容易呀。」
我忽然靈機一動,往褲兜里摸了摸,還好那東西還在。
「對了叔,你認不認識這個?」
我拿給他看的,是閣樓上那具尸體的戒指。
我覺察到危險的時候,就想到他們會清理現場,下意識想保留點兒什麼當作證據。
就把那戒指抓了下來,藏在褲兜里。
19
那戒指是兩條蛇,一大一小,一粗一細,圍成一圈兒,互相咬著彼此的尾巴。
金秋叔看了,連瞳孔都震動起來,跟我說:「走,去閣樓看看。」
「啊?」
我剛在閣樓吃了虧,心里對閣樓發怵。
「怕什麼,就沖那人從背后打你悶棍來看,他就是個弱雞。」
說著,他順手拿起我床頭的臂力棒,「叔護著你,走。」
我膽氣也為之一壯,掀開被子下了床。
腳一落地,卻一陣頭暈目眩,差點兒又跌回床上。
「你怎麼了?」
我覺得全身的血管都在突突地跳,像好幾天沒睡過覺似的那麼累。
金秋叔似乎發現了什麼,掀起我肚皮上的衣服。
我低頭一看,卻見我肚皮上一片血瘀。
「你妹妹吸你的血,怕不只是個夢。」
我定了定神兒:「咱走吧,反正在這兒睡覺也不安全。」
金秋叔點點頭,去了閣樓。
一邊上樓我一邊問金秋叔:「叔,昨天那人都把我給打暈了,怎麼不干脆殺了我呢?」
金秋叔嘖嘖兩聲:「或許他們覺得,還沒到讓你死的時候。」
尸體已經不在閣樓上了。
這倒是在我意料之中,畢竟尸體已經被我發現,他們肯定會轉移。
20
金秋叔卻對地上的蠟油起了興趣,他把自己的手機也掏出來,我們兩個手機的手電筒一起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