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上也愿意體諒他們的不幸遭遇,給他們家一定的補償。希望他們穩定情緒后,坐下來具體商量。
頃刻之間家破人亡,突遭的驚天變故讓甘佳寧這本性柔弱的女子,一下子癱倒在地。
明天怎麼辦?
還有明天嗎?
一切都茫然未知。
不久,婆婆回來,兩個女人都哭昏過去。
下午,一輛警車開到門口,后面還跟了輛普通車子。
前頭下來了幾位轄區民警,后面跟著街道的幾個小領導。一群人商量后,最后把骨灰盒交給一名五十來歲的協警,跟他說:“還是你送進去,你是他們家的遠房表舅,多少算個親戚,勸勸他們,讓他們早點簽協議領賠償金,別弄出什麼亂子來。”
協警不情愿地答應,捧著骨灰盒,硬著頭皮進去。
走進院子,來到房前,協警敲了門,發現門沒關,猶豫了下,輕推進去。
迎接他的,是射出冰冷的神情的一雙眼。
屋子里只坐著甘佳寧一人,眼圈泛紅,但淚痕已經完全風干。
協警小心地把骨灰盒放到桌上,謹慎地問了句:“建生他媽呢?”
“昏了。”
“那……那先節哀順變吧。”
“我會的。”甘佳寧冷聲應了句。
協警摸摸額頭,脊背發涼,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甘佳寧道:“坐吧,你畢竟是建生的表舅,我給你倒杯茶。”
“這……這不用這麼麻煩了。”
他覺得有點奇怪,怎麼還給他倒茶,有這種好心態?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磨得鋒利光亮的菜刀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啊!”協警嚇得大驚失色,他顯然沒想到一個弱女子,轉身功夫會掏出把菜刀對著自己。
此刻其他人都在外面,不曉得屋里的事,她若惱羞成怒,連兔子急了都會咬人,誰能保證這把刀不會抹過來?
他急著求饒,“別……別……不要沖動。”
甘佳寧冷聲問:“建生到底怎麼死的?”
“死?……心臟病發作。”
“你還要撒謊,你可是建生的表舅!”甘佳寧的刀往下壓了一壓。
“真……真是心臟病。”
“建生從來沒有心臟病!”刀刃已經割破皮膚,離血管僅隔咫尺。
協警感到脖子處已經在流血了,只要她再用點力,動脈就破,神仙也救不了自己。情急之下根本顧不上許多,急忙求饒:“我說,我說,是……是被打死的。”
“被誰打死的?”
“派出所的人。”
“到底是誰?”
“是……是副所長江平帶頭打的。”
“你們所長呢?”
“是……是所長讓他打的。”
“你是他表舅,怎麼能眼睜睜看他被打死?”
“我……不關我的事,我一個協警,零時工,能說上什麼話,我不知道的,我后來才知道的。”
“他們為什麼打死建生?”
“是……本來想教訓一下的,建生說他手指斷了,江平嫌他吵……”
“手指斷了!他手指怎麼斷的?”
“是……是江平掰斷的。”
當!仿佛有人在她腦中敲響了一記大銅鑼,震得整個頭腦嗡嗡作響,手中的菜刀都不由松了一松。一個大活人,被他們硬生生掰斷手指,再活活打死!
她無暇多想,任由苦淚往心里流,趕緊重新拿穩菜刀,道:“你繼續說下去。”
協警恐慌地答應:“建生手指折了,痛得又叫又罵,江平嫌他吵,繼續打,結果……結果就那樣了。”
當!菜刀落到了地上,甘佳寧退后兩步,頹然坐下。
協警如釋重負地逃脫到一旁,小心安慰:“侄……侄女兒,你不要這樣。
這事可不能讓你媽知道。她年紀大了,萬一想不開。”
“我知道,我會保密的,也不會讓人知道是你告訴我的。”
甘佳寧的反應大大出乎他意料,原本他還擔心,自己把派出所的秘密說出來,雖然也是逼不得已,他本就不是聰明人,剛才的工夫哪留給他構思謊話的時間?但凡以后聲張出去,自己飯碗準砸,說不定得罪上江平,還會惹一身的麻煩。
現在她突然變得這麼冷靜,協警心中顧慮放下一半,忙趁熱打鐵:“老表舅有句話還是要勸你,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們也別鬧了。你不顧慮自己,也要想想建生他媽和你們小孩。你好好勸勸建生媽,早點坐下來談。人死不能復生,最重要是多要點錢。出了這事,只要你們答應就此算了,鎮上肯定愿意多出錢的。這事發生了,誰都不想的。”
甘佳寧楞了半晌沒說話,最后,緩緩地用力點頭:“謝謝你了,表舅。我心里有數,我會勸婆婆的,你放心吧,我們還有個孩子,大人的事,總不能連累到孩子,我們兩個女人還能怎麼樣?”
協警松了口氣,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甘佳寧冷聲道:“你告訴外面那幫人,錢賠得不夠,我們決不談。大不了我們日子也不過了。”
協警忙道:“那不會的,錢多少可以慢慢商量,只要你們有這個態度就行。那你看,什麼時候坐下來談呢?”
甘佳寧冷哼一聲:“出了這種事,我們總該先把后事料理好吧?總要過個十天半個月的,這期間,你們不要來煩我們家,我也要給婆婆做工作。”
“好吧,你是大學生,容易想明白問題。那這樣,我先走了,不打擾了?”
“不送。”
協警忐忑地走出去,長長吐出一口氣。
建生老婆是大學生,果然明事理,懂得權衡輕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