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你們有小枝的照片嗎?”
“我還有幾張。”
染發女孩回頭從包里翻出了一疊照片,好不容易才找出了幾張。我接過小枝的照片一看,瞬間就像被人重重地打了一拳似的。
——她分明就是小倩啊。
我立刻揉了揉眼睛。不,我絕對沒有看錯,照片非常清晰,小枝(小倩)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裙,苗條細長的身材,披著一頭烏黑的長發。她那迷人的臉龐,下巴的線條,面孔的輪廓,還有那雙幽幽的眼睛,閃著淡淡的憂傷,都和小倩沒有任何差別,她們根本就是同一個人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難道小枝有雙胞胎姐妹嗎?不,孿生姐妹也沒有如此相像的。我輕輕地撫摸著照片上的小枝(小倩),雙手都在顫抖著,甚至那枚玉指環也隱隱收緊了起來。三個女生都看出了不對勁,她們問我:“怎麼了?”
我只能尷尬地笑了笑說:“沒什麼。我能把這張照片帶回去嗎?”
染發女孩聳了聳肩:“好吧,沒問題。”
“謝謝。”
我立刻把照片塞進了包中,在謝過了她們之后,便匆匆跑了出去,離開了這所大學。
當我趕回荒村公寓時,已經是滿天星斗了。我一路小跑著上了二樓,重重地推開房門,才發現小倩已經在等著我了。
房里依然亮著幽暗的燭光,她回頭冷冷地看著我,卻一個字都不說。
我就這樣與她對峙了片刻,然后從包里掏出了那張小枝的照片。我把照片交到了她的手里說:“這個人是誰?”
她低頭看了看照片,面無表情地回答:“這個人就是我。”
“讓我來告訴你——她的名字叫小枝,在一年多前就已死于地鐵事故了。
”然后,我向前跨了一步,面對著她的眼睛問,“那你又是誰?”
她的眼神終于柔和了下來,輕聲道:“我的名字叫歐陽小枝。”
歐陽小枝?盡管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我還是一下子愣住了,我不敢相信這個可能性會真的成為現實,也不敢相信眼前這女孩早已經香消玉殞了。
“不,不要這麼說,這只是你的臆想而已,你的名字叫聶小倩,你是從蒲松齡先生的《聊齋》里跑出來的。”
然而,她痛苦地搖了搖頭,露出歉疚的表情:“對不起,我從一開始就騙了你,或者說是我騙了我自己。我的名字叫歐陽小枝,但我一直在努力忘掉自己的名字,忘掉自己的過去,忘掉我的故鄉荒村。我想要有一個全新的生活,所以要有一個全新的名字,這個名字就是聶小倩。我希望我成為聶小倩,因為她曾經是世界上最悲慘的女子,但在她認識寧采臣之后,便成為了最幸福的女人,而你就是我的寧采臣。”
“成為聶小倩,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聶小倩本是一個死去的女子,后來因為愛而獲得重生的機會。”
她終于微笑著點了點頭:“是的,這就是我的夢想。”
“不,那只是小說而已,不可能成為現實的。”
“是的,直到昨晚我才明白,小枝就是小枝,小枝永遠都不可能變成小倩。”說到此時,她又哽咽了。
忽然,我嘴唇顫抖著問道:“你——真的是小枝?”
“對,我就是歐陽小枝,我的父親叫歐陽家明,我出生在一個叫荒村的地方。我們家有一間古老的大宅子,有許多奇怪的傳統和規矩。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的母親就去世了。父親獨自把我養大,我知道他非常愛我,一直把我視為他的驕傲。可是,在心底并不喜歡我的故鄉,荒村是如此的與世隔絕,風俗又是如此的保守,生活在那種地方是不會有前途的。我從小勤奮讀書的原因,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離開荒村。終于,我考上了上海的大學,我決心來到上海以后就不再回荒村了,我要永遠擺脫荒村的陰影,在城市里自由地飛翔,尋找屬于自己的天地。”
“是啊,你完全能夠做到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一度以為我的前程似錦,以為我能夠和同學們成為好朋友,能夠完全融入這個社會。但我很快就發現我錯了,我從骨子里就和他們不一樣,我是那樣地與眾不同,無論我如何努力地改變自己,卻總是與外界格格不入。于是,我越來越憂傷了,經常夢到一些奇怪的事情,而這些事情往往又會變成事實。我的同學們都說我能見到鬼,說我是個誘惑人的女巫,她們都不敢和我說話,時時刻刻都躲著我,經常讓我一個人留在寢室里過夜。不管我表現得如何友善,不管我的學習成績如何好,都無法改變她們對我的印象。”
“我能夠理解,你一定非常痛苦吧。”
“當然痛苦,可我又能怎麼辦呢?我并不恨我的同學們,我從不恨任何人,我只恨我自己,為什麼生在荒村,為什麼生在歐陽家。于是,我把怨恨放在了父親身上,父親經常給我寫信,但我卻從來不回信。
無論父親怎樣哀求,每年寒假暑假我都沒有回過荒村,我是那樣地鐵石心腸,一心一意要忘掉荒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