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過來!」
二爺爺大吼一聲。
「我解脫了!!」
堂哥此時音色尖細,竟好似女人。
堂哥舉起筷子,就要往自己眼里插入。
05
「慢著!」
二爺爺強撐著受傷的身體,中氣卻是十足。
「你就不管你奶奶了嗎?」
堂哥的手瞬間停滯,手中的筷子離他的眼球只差半寸。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剛才二嬸和堂哥都被女鬼附了體。
二爺爺見說的話有效,趕忙又道。
「你今日殺了海娃子,固然得其所愿,可以安心投胎,可你那臥病在床的奶奶又該怎麼辦呢?最后不是餓死就是病死。」
「我今天一早,便已去你家中,給你奶奶吃了飯食,喂了湯藥,我告訴她,你已在我的資助下去了省城學習,叫她不用擔心。」
「海娃子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才害了你性命,如果你今日放過海娃子,我保證他從此會視你奶奶為骨肉親人,給你奶奶養老送終。」
「冤冤相報何時了,你真的忍心一尸兩命嗎?」
「如果你真的覺得只有殺人,才能釋放你的怨懟之氣,那便殺貧道吧,貧道絕不反抗。」
二爺爺這一大段話說完,果然垂下雙手,雙眼緊閉,一副引頸就戮的樣子。
堂哥的手依然懸在半空,筷子上的血滴滴落下。
良久,我才再次聽到堂哥女聲女氣的聲音。
「唉......」
堂哥嘆口氣。
「希望你說到做到。」
說完這句話,堂哥和手中的筷子,幾乎是同時掉落在地。
二爺爺也終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06
月至中空,天色黯淡。
風吹樹葉,嘩嘩作響。
二嬸家院子里,一張半人高的八仙桌擺在正中。
我躲在屋里,只探出半個頭,借著桌上的燭火,我看到桌上左邊,放了一只捆住的生雞。
右邊放著一只豬頭。
四周擺滿了各類甜點果品,正中間是一個插著三只香的香爐。
二爺爺腹間纏著紗布,手中拿著一柄桃木劍。
我在一旁看著二爺爺口中念叨了一陣,接著手中木劍向天。
「龍虎弟子,斗膽借路。」
就在二爺爺說完最后一個「路」字,一道水桶粗細的月光直打下來,照在香爐上。
一瞬間,香爐里散發出的煙塵,竟然猶如實質般清晰可見。
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竟覺得月光下的二爺爺突然萎靡了許多。
原本黑白間雜的頭發,此刻已近乎全白。
「姑娘請現身吧,我知道你就在附近。」
二爺爺聲若黃鐘大呂,瘦弱卻挺拔的身軀散出一身正氣。
果然,二爺爺說完,一陣徹骨的寒風吹過,香爐里的香幾乎在瞬間便燒到了頭。
「我知道你一口怨氣不吐,終究難以投胎,但孤魂野鬼在這世間晃蕩,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貧道愿以十年壽數為姑娘超度,前往地府之路已開,姑娘若是愿意,便請自便吧。」
說著,二爺爺退開兩步。
然而,四周卻是如死一般的寂靜。
正當我以為女鬼已經走了的時候,那道射下的光柱突然響起噼里啪啦的聲音。
「嗚......你騙我......」
一陣凄厲的哭喊聲從光柱中傳出。
只見一個穿著紅衣的模糊身影,在光ŧùŧú柱中不斷掙扎。
天空中一道道電光劈在紅衣身影之上,四周電光四濺。
如果說這一幕讓我驚得閉不上嘴的話,那接下來二爺爺的表現,則使得我的靈魂都受到了沖擊。
「妖孽,拿命來吧!」
趁著女鬼被月光束縛,二爺爺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向女鬼的方向一晃,女鬼便飛入瓶中。
使出這樣的大術法,二爺爺似乎已經筋疲力盡,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起來。
這時,兩個身影從我身后快速跑出,趕忙扶起二爺爺。
是堂哥和二嬸。
「爺爺,那女鬼是不是灰飛煙滅了?」
堂哥嘴角忍不住地現出劫后余生的笑意。
「是啊,爸,那賤貨以后是不是就害不了我們了。」
二嬸摸著臉上已經開始結痂的道道血痕,咬牙切齒。
二爺爺聞言,臉上突然陰沉起來。
「這女鬼怨氣難消,貧道也只得出此下策。」
說著,二爺爺把頭轉向堂哥,出手便想打堂哥一個巴掌。
誰知他已再無半分氣力,手腕竟被堂哥握住。
「爺爺,咱們先解決了女鬼,再處置孫兒不遲。」
爺爺此刻無奈嘆口氣:「唉,都怪我,從小把你慣壞了。」
「我以自身精元為引召喚天雷,虧得那女鬼單純,才會入我局中,如今被我困在玉瓶之中,只需燒一鍋油,炸它三個時辰,它自會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只是這樣,未免有損陰德,唉,罷了,你爹走得早,誰叫你是我王家如今唯一的血脈。」
「嗨,我王長英活這一輩子,求的不過是這一身本領有個傳承,它既想害我子孫,便別怪我心狠手辣了。」
聽到二爺爺的話,我看看不遠處,那我本以為真是用來超度用的祭臺。
又看看二爺爺依舊清癯正派的臉。
那一刻,我的世界仿佛崩塌了。
「轟隆......」
一個雷劈下,要下雨了。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斬草除根,呵呵,那老太婆還真以為我喂她的是湯藥,臨死前還不住夸我好心呢。」
07
「滴答......滴答......」
第一滴雨終于落下,二爺爺掙扎著站起,從懷中掏出那裝女鬼的玉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