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那女孩也正回頭看著我。
「嘿嘿嘿……」
女孩轉過身,又去追陳偉。
我身上只覺得渾身上下嗖嗖過涼氣。
畫室人多,車子也多,停得亂七八糟,我急忙推出車子,騎車去了門口。
我在門口沒看到陳偉和那女孩。
又等了一會,畫室的人已走得差不多,我才猛然反應過來:
他媽個蛋!這對狗男女竟然撇下我跑了!
3
我一路猛蹬,順著光明路就追了過去。
這是我們平時一起回家的那條路。
一連追過幾個路口,卻沒看到陳偉的身影。
估計他是跟那個女孩走了別的路,可到底是哪條路,我也不知道。
我暗罵陳偉見色忘義。
可又覺得,這小子雖然重色輕友,但以我倆的關系,還不至于騙我吧?
轉念又一想,他以前沒有騙我,可能只是因為色還不夠重。
我暗自祈禱,希望剛才是一時眼花,看走了眼。
那是周五晚上發生的事。
第二天白天,陳偉和那個女生沒來畫室。
我心里有些不安,編了個理由打電話去問。
接電話的是陳偉爸爸,說陳偉有事出去了。
掛了電話,我又安慰自己,沒準他是周末約女生出去玩了,這小子果然有手段。
周一我回學校上文化課,陳偉也沒來。
我又打電話去問,依然是陳偉爸爸接的,只說陳偉病了,過兩天就回學校。
陳叔叔語氣平淡,可我總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
接下來一周,陳偉都沒來上課。
又到了周一,陳叔叔一個人來了。
陳叔叔向我打聽了陳偉的座位,然后把上面的復習資料都收拾起來裝走,全程低著頭沒說話,臉色不太好看。
我幫著陳叔叔收拾,又送他下樓。
出了校門口,我問:
「叔叔,陳偉還來嗎?」
陳叔叔沒說話,低頭走了。
走了幾步,他又轉過來,猶豫片刻,終于鼓起勇氣說:
「金角,小偉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你要是有空,去看看他吧。」
4
再次見到陳偉時,我險些沒認出來。
他臉色煞白,頂著兩個黑眼圈,頭油油的,蓋著被子,氣若游絲躺在自家床上,幾乎已脫了相。
旁邊桌上還亂七八糟擺著一堆藥,屋里彌漫著奇怪的味道。
陳叔叔帶我進來后,湊到陳偉耳邊說:
「金角來看你了。」
說完,陳叔叔出去把門關上,屋里只剩下我們倆。
陳偉半睡半醒,慢慢睜開眼睛,認了一會,微閉的眼睛突然圓睜。
驚恐,不安,還有一絲怨氣。
我從沒見過陳偉這樣,竟有些害怕。
陳偉冷笑一聲:
「家里人都覺得我瘋了。」
我心里咯噔一聲,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陳偉雙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我頓時呆住。
他的手上滿是傷痕,還被繩子捆得結結實實。
「現在啊,只有你能證明我沒瘋。」
我跟陳偉太熟了,當然知道他沒瘋,連忙上前查看他的傷口。
陳偉立刻躲開,不讓我碰他,用滿是血絲的眼睛盯著我問:
「那天晚上你看見啥了?」
「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解釋。
「你當時沒看到什麼東西嗎?」陳偉又問。
「什麼看見什麼?」我現在只能先裝傻。
「哼……」
陳偉冷笑一聲,突然連珠炮一樣說道:
「上個月咱倆去舊書攤淘漫畫,你拿了本《天子傳奇》剛一打開,嗷一聲就給丟了。」
「還有咱們那回坐公交車,你剛坐下去,捂著屁股又躥起來。
」
「軍訓的時候,教官沒下命令,你一個人突然正步走。」
陳偉一口氣講完這些事,我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那幾次,確實是我撞到東西了。
雖然我對很多仁兄已司空見慣,但總有些別出心裁的仁兄用別出心裁的樣子搗亂,令我防不勝防。
就比如軍訓那次,誰能想到大白天有個教官樣子的仁兄突然沖我們發號施令?我又沒看到他腦袋后面的窟窿。
我當時以為糊弄過去了,沒想到陳偉都看在眼里。
陳偉沒說話,只是冷冷看著我,怨恨中帶著失望。
這目光讓我很難受。
可這些事我真不能講,甚至現在想都不該去想。
陳偉突然笑了,說:
「我爸要送我去安定醫院,床位都安排好了。」
安定醫院,是我們當地的精神病院。
陳偉平時開玩笑,最愛說的就是:你是剛從安定醫院跑出來的吧?
沒想到有一天,他要被送進去。
我們都沒說話,就這麼沉默著。
那是我最難熬的幾分鐘。
自從十歲那年遇了借壽的邪事,我就陰命有損。尋常人和我一接觸,都會不舒服。
因為敏感的人能感覺到,我身上有股子喪氣,而且腦子不靈光,傻里傻氣。所以我沒朋友,哪怕學習還成,老師也對我愛搭不理。
但陳偉不一樣,就像是看上了我,第一天報到的時候就主動跟我搭話,沒事老找我玩,莫名其妙成了死黨,是我高中唯一的朋友。
他不知道,每次我們一起玩的時候,身邊都是仁兄環繞。
那天晚上的事,搞不好是因我而起。
從十歲起我就再沒講過的那個字,竟然能脫口而出,就邪門。
我不能再視而不見了。
于是對陳偉說:
「先說說你那天晚上遇到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