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偉似乎很不愿意回憶當時的情形,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邊的藥瓶。
我從里面拿出兩粒藥,幫著他吃下去。
吃了藥,陳偉開始跟我講述當晚的事,臉上逐漸出現驚恐的神色。
5
陳偉那天在畫室認識的女孩叫劉小惠。
兩人可以說是一見鐘情。
我當時非要一起走,這一燈泡行為引起了他們兩人心照不宣的反感。
看我進去推車子的時候,他們就跑了。
陳偉還使了點小花招。
說是幫劉小惠推車子,趁機卻拿美工刀扎了車胎。
于是順利創造了更進一步的條件:騎車帶她回家。
說到這,陳偉還要替自己解釋一下。
他說他這也是沒辦法,因為兩人順路的距離很短,要想初次見面就加深印象,那就得制造點小意外。
他也不知道,那天怎麼會使用這樣的招式。
更沒想到,這點小意外令他終生難忘。
6
劉小惠剛跳上車,一只手就自然地摟在陳偉的腰上,上身也若有若無地挨著他的后背。
陳偉當時就美得不行。
那晚他們走的是曙光路,出名的一條破路。
兩邊的路燈壞得沒剩幾個,路面也坑坑洼洼。
陳偉騎車的時候還故意搖搖晃晃,引得劉小惠在后座上又叫又笑,手摟得更緊了。
騎了一會,逐漸聽到前后車輪上好像蹭著什麼東西。
噠……
噠噠噠……
噠噠噠噠……
聲音不大,陳偉以為是掛了什麼小樹枝或者塑料袋,也沒在意。
又騎了一會,就感覺不對了。
這路他本來也熟,但今天晚上怎麼這麼長?
越往前騎,兩邊壞了的路燈越多,隔好遠才有一點光亮。
前面看不到頭,后面也看不到尾。
身后的劉小惠似乎也變得越來越重。
陳偉練過兩年自行車,自詡體力過人車技了得,也已開始喘了。
劉小惠在后面一遍遍問,怎麼還沒到和平路呀?
陳偉吭哧吭哧邊蹬邊喘,說馬上就到了。
劉小惠摟得緊,貼得更緊,說你加油呀。
陳偉頓時像是充了電,動力猛增。
騎了一會,路上總算有了點變化。
眼前出現一座橋。
劉小惠一見,笑了,說過了這和平橋,馬上就是她家了。
陳偉慢慢就往橋上騎,是個緩坡,騎得慢,眼看騎不動了,劉小惠在后面貼得更緊,悄悄說:
「快呀……」
劉小惠的嘴唇幾乎已挨到陳偉的脖子,還開始吹氣。
呼——
呼——
陳偉頓時臉紅心跳,心說這小惠,可太會了。
但興奮勁沒持續太久,就覺得不對。
人嘴里吹出的氣,怎麼比冰還涼?
雖說已經是 11 月份,但也不該這麼冷。
陳偉的后脖頸頓時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劉小惠還在后面一遍遍悄悄說:
「快呀!」
「快呀!」
「快呀……」
「你倒是快呀快呀快呀快呀!!!」
那聲音雖低,但越來越快,越來越不耐煩,越來越可怕。
而且……
一個人怎麼可能一邊吹氣一邊說話?
陳偉此時已騎到了橋中間,一只腳踩在地上,就想從車上下來。
可還沒等自己站穩。
——嗡地一聲!
自行車突然猛地向前一沖。
陳偉還想捏閘,可嘎嘣嘎嘣兩聲,前后車閘都壞了。
車子不僅沒有減慢,反而飛一樣躥了出去。
陳偉嚇得喊都喊不出來,兩手緊緊抓著車把,任憑自行車帶著自己一路猛沖。
聽到這,我就感覺不對。
陳偉練過自行車,這種情況拿腳也能剎住吧。
一個自行車能有多快?
「臥槽……」陳偉激動地看著我。
「我摩托騎到 90 都不帶害怕的,可那天的自行車……」
說到這,陳偉似乎又回憶起當晚的情形,渾身開始發抖。
「最少 100!稍不注意我就得摔死!」
陳偉有一回騎摩托帶我,開到 50,我就已經嚇得要死,抱著他一路求饒。
我簡直想象不出跑 100 的自行車有多嚇人。
但那晚最可怕的根本不是這個瘋了一樣的自行車,而是劉小惠。
她先是在后座上大叫,叫著叫著又笑起來。
正常人就算笑得再瘋狂,總要喘氣,可她不是,就這麼一路狂笑。
越笑越瘋狂,最后已分不清那到底是笑,是哭,還是吼叫。
那聲音尖寒而凄厲。
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
陳偉感覺自己耳膜都要被震破。
可他既不敢回頭看,也不敢撒開車把。
車輪上噠噠噠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黑暗中好像有灑水車噴了他一臉的水,他不敢動,只用舌頭舔了一下。
又腥又臭。
全是血。
7
「后來呢?」我問。
陳偉看著我,本來是驚恐的臉上逐漸滿是委屈,突然大喊:
「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對小惠什麼都沒做!可你們就是不信!就是不信!啊啊啊啊啊!」
陳叔叔聽到動靜,連忙進來按住他,我也在旁邊幫忙。
陳叔叔一手去拿藥瓶,又要給他吃藥。
陳偉一把打翻了他爸手上的藥瓶,白色的藥片飛得哪都是。
「我沒瘋!我沒瘋!我就是撞鬼了!你們怎麼就不相信我說的話!」
我連忙安撫陳偉,又讓陳叔叔先出去。
陳叔叔走到門口,眼里含著眼。
「金角,拜托了,他就聽你的話。」
我坐下后,陳偉又說:
「他們說我對劉小惠圖謀不軌,還要起訴我,家里還要送我去安定,金角,我今天就要你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