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因為這名字我沒少被人取笑。
但我沒生小蕾的氣。
因為她真的很努力在忍笑。
只是沒忍住。
笑過之后,她又問:
「明天晚上來嗎?金角。」
「嗯。」
11
吃飯的時候,我媽看著我,突然說:
「花錢給你報畫班是去畫畫,不是讓你搞對象!」
我就有點怕,心怦怦跳。
在人生的頭十幾年里,我就感覺我媽有神通。
明明是我偷偷摸摸做的事,她好像總能知道,甚至有時候我沒張嘴,她都知道我要說啥。
我連忙裝傻,說:
「啥搞對象?」
我媽眼睛一翻,看都懶得看我,說:
「不搞對象,剛才你笑啥?」
我更怕,因為我剛才確實在想小蕾。
我家是個毫無浪漫氛圍的家庭。
爸媽年輕的時候都沒談過戀愛,年齡一到,經人介紹后就結婚了。
日子過得乏味,偶爾吵吵鬧鬧雞飛狗跳。
什麼愛情,什麼浪漫,我們家不興這個。
但沒想到,我媽的感覺竟這麼靈。
那時候我和小蕾雖然每天在一起,但也只是一起聽歌,偶爾說上兩句話,至于其他,我最多也只是想想。
而且也沒敢想得太夸張。
今天突然被我媽這麼一說,心里反而竊喜,有點被定性的意思。
原來我這就算是搞對象啦?
我爸在一旁看著我媽嚴陣以待的樣子,笑了,覺得兒子都快成年了,沒點想法才不正常。
可我媽不依不饒,說就我這腦袋,戀愛和學習只能放進去一個。
又說,現在市里那些女的都瘋,指不定鬧出什麼事呢,總之不準談。
我頭搖得像撥浪鼓,一口咬定說根本就沒談,不用操心。
看我媽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我爸半開玩笑說:
「你這是回老家給他算命了咋的?桃花要來啊?」
我媽哼了一聲。
「這還用算嗎?就金角那命……」
我媽又看了我一眼。
「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
「我怎麼沒數了?」
我知道我媽說的是那件事,可這些年來,我見過不少仁兄,嚇是嚇到過我,但也僅此而已,后來又跟著四姥爺學了些簡單的手藝,就更不怕了。
相比這些仁兄,我更怕學校里的混混。
我媽也懶得跟我講,直接斷了我的零花錢。
「這關我零花錢啥事?」
從小到大,我的任何事情,她總能扯到錢上面。
我媽冷笑一聲。
「到時候你連個買汽水的錢都拿不出來,我就不信你還能搞對象?」
我用求助的眼神看著我爸,誰知他也跟著說:
「也行,早點讓你吃些愛情的苦。」
我當時就更氣。
你們這倆俗人,自己把日子過成這樣,覺得我也一樣是吧?
我還就偏偏要給你們證明證明。
我的愛情,和錢沒關系。
12
談戀愛其實很簡單,就是找準時機,捅破那層窗戶紙。
這是賤人情圣陳偉對我傳授過的經驗。
我剛覺得簡單,他又說:
早了晚了都不行。
一招不慎,滿盤皆輸。
「那到底要怎麼做呢?」
「見機行事!」
那時我不懂,現在算是體會到了。
我研究了好幾天該怎麼表白,都沒有主意。
就感覺小蕾這人,忽遠忽近,忽冷忽熱。
我們之間,似乎隔著點什麼。
到底隔著什麼呢?
我也說不清。
在直男眼里,男女間的那層窗戶紙,就是鋼板。
但沒想到,我和小蕾間的鋼板,竟是以一種我完全想不到的方式捅破的。
13
那天晚上畫靜物。
當時的靜物練習有兩種,一種是當天畫完,還有一種是畫三個晚上的長期作業。
那天是長期作業的第二天。
我一早來到畫室,發現自己的凳子和畫板被人丟到一邊去了。
我和小蕾的位子被大龍和他對象給占了。
大龍和我是一個學校的,但不是一個班,身高一米八,小眼睛,一臉粉刺。
他在學校里打過幾次架,有些校外的混子朋友,在這里也算小有名氣,沒人敢惹。
那時候考美術算是升學的捷徑,所以有不少他這樣的差生中途改學畫畫。
我看著他,有些怕,但還是走過去了,擠出笑,小聲跟他說:
「龍哥,我……我這前邊都坐不下了。」
大龍正在跟新處的對象打鬧,頭都沒回。
「挪挪唄。」
我拿起自己畫的水粉給他看。
「挪了角度就變了……」
「那你就往后坐!」
「對呀,別往我們這擠了。」大龍對象也跟著幫腔。
我如果往后坐,大龍一米八的大個,把靜物遮得嚴嚴實實,我根本看不見。
我嘆口氣,卻不知道該怎麼跟大龍說。
一抬頭,看到小蕾站在旁邊看著我。
她也明白了,我們倆的位子被大龍和他對象給占了。
看著小蕾的表情,我又走到大龍旁邊,說:
「要不你們往后稍挪挪,我們坐前邊也行。」
大龍本來嬉皮笑臉跟對象說話,突然扭過頭,指著我的鼻子說:
「哎?你說我今天怎麼想抽你呢?」
說實話,我當時有點怕,可看著旁邊的小蕾,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猛地也提高了嗓門說:
「這本來就是我的位子!」
大龍蹭地站起來。
「再說?再說?」
「趕緊走吧,磨磨唧唧地煩不煩……」大龍對象也在旁邊一臉厭惡地看著我。
「這本來就是我的地兒,憑啥我走?」
我又提高了音量。
旁邊幾個同學也看著我們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