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幾張水粉靜物我都有印象,都是我們一起畫的,后面還有些素描頭像,紙很黃,有不少水漬,我仔細辨認了一下落款。
有些是去年的,有些是前年的,還有大前年的,翻到最后,竟然還有 97 年畫的。
小蕾的畫比我強很多,就算考不上央美,但川美、魯美、南藝這些學校都不成問題,為什麼要在這學五年?
我又看到夾層里有個裝素描紙的塑料袋,打開后,心里突然一熱。
是我的素描頭像,在里面保存得很好。
她的畫一般署名陸小蕾或者小蕾,但這張不一樣,寫的是:2001.12.10,小蕾畫的金角。
看著我和她的名字挨在一起,有種暖心的感覺。
那段時間我沒做模特,這是她默寫的一張畫,上調子的方式和平時不一樣,筆觸凌亂,仔細看才發現,這些筆觸都是字。
寫的金角。
她一遍遍寫著我的名字,畫了我的頭像。
我心里突然很感動。
但接下來看到的一張畫,又像是從頭到腳給我潑了一盆涼水。
是王艷的頭像,就是之前小蕾畫的那張,沒有面皮的肌肉頭骨素描,但這次上面卻貼了頭發。
看著發色和波浪的形狀,我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王艷的頭發。
我手一哆嗦,里面又掉出一張皺皺巴巴的東西,看清后,我立刻嚇得坐在地上。
那是一張從人臉上割下的皮,除了眼睛是兩個窟窿,其他都很完整。
看著嘴角的朱砂痣,我一眼就認出來了,是周琳。
我看過很多重口味畫面的仁兄,自以為膽子算大。
但這次卻真的被嚇到了。
和那些虛無縹緲有形無質的鬼影相比,這張從人臉上割下的皮才真的讓我感受到,什麼叫恐怖。
無法想象,她是怎麼冷靜嫻熟地剝下整張面皮,手抖都沒抖。
我連忙沖了出去。
有幾個畫室的同學正準備去上課,看見我跑出來了,連忙來問。
我有些慌,只是指著車棚里的東西,問哪有電話,我要報警。
幾個膽子大的男生一時好奇,一起去車棚里看,我也跟在后面,指著破柜子旁的東西給他們看。
男生們走過去,看著地上的畫,又看看我,不明白是啥意思。
我又湊近了,指著畫給他們看。
但看著眼前的畫,我突然也愣住了。
只是幾張普通的素描習作。
頭發、臉皮,全都不見了。
我又在旁邊找了找,什麼都沒看著。
同學看我一臉冷汗,問我怎麼了。
我茫然無措,騎車走了。
43
我騎著車往家走,心情沮喪到了極點。
「金角啊,你真是啥都不懂。」
我突然想起小蕾和我說過的話。
談了一場戀愛,對她一無所知。
我恍恍惚惚往前走。
這破路一年到頭在施工,可路面上永遠有坑,兩邊的路燈永遠沒幾個亮的時候,
已是晚上八九點,路上車輛少了許多,偶爾會有騎車摩托呼嘯著從我身后沖過去。
騎著騎著,我看到前面有個人也在騎車。
齊肩長發,紅色羽絨服,背影有些熟悉,尤其是那條紅色圍脖。
我連忙蹬了兩下,想上前看,那個人的速度似乎也加快了。
看著她蹬車的背影,我更確定了,連忙喊:
「小蕾!」
那人沒回頭,騎得更快。
真是她!
我屁股離了車座,幾乎是站了起來,連續猛蹬追了過去,邊追邊喊:
「小蕾!是小蕾嗎?」
那人沒有回頭,轉彎去了南環路。
我拼命在后面追,看著是距離越來越近,卻始終隔著十幾米,騎得我兩腿發酸一身汗,可又不想放棄。
路面顛簸,車把上手電的燈柱也跟著亂晃。
我實在有些騎不動了,扯著嗓子大喊:
「小蕾你停下來!我是金角啊!」
車子咯噔咯噔一路顛簸后,突然猛地加速,一股力量把我往前扯了過去。
想起陳偉的遭遇,我嚇得喊了出來。
嗖的一聲——
伴隨著我的慘叫,整個車子躥了出去,前輪突然往下一沉,咣當一聲,我連人帶車翻了起來。
叮鈴咣當一陣響,黑暗中我一時辨不清上下。只感覺腦袋突然一疼,天旋地轉間失去了知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恍恍惚惚間感覺后腦勺一陣陣疼,喘不過氣,還很惡心。
一陣劇烈的咳嗽后,我醒了。
我仰面躺在路邊的小樹林里,一個人騎在我身上,正用力壓著我的胸口。
這雙手好像鐵爪子一樣,力氣極大,透著一陣陣涼氣。
我想掙開,但手抬都抬不起來,只能任憑這個人死死壓著我。
我自行車上的手電還開著,照在我旁邊。
這人的脖子和頭上煙霧繚繞,我看不清楚她的臉,但認得這條紅色圍脖。
是小蕾。
44
黑煙彌漫間,我看不清她的臉,只覺得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滴滴答答的血落在我臉上。
她正張開嘴,朝我咬過來。
「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恐懼下,我拼命掙扎著,脖子里的護身符激烈地跳著,一遍遍撞擊著我前胸。
砰的一聲,護身符突然炸裂,冒出一陣紅煙,全都噴在小蕾的臉上。
「吼——」
小蕾立刻發出一陣陣野獸般的嘶吼,翻滾著從我胸口躲開,捂著臉在草叢中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