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角,金角,你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要因為個鬼一失足成千古恨,不值當啊!」
「說得也是。」小蕾對我說,「不能讓你受牽連。」
老齊一手抓著佛牌,緊張地看著我們說:
「對啊對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理性一點,什麼都好商量,情緒解決不了問題……」
小蕾冷著臉,從旁邊柜子里拿出一個大玻璃瓶,朝老齊丟了過去。
瓶子飛在空中時,我才認出來,這是畫油畫用的松節油。
「我偏要用情緒解決問題。」
砰地一聲,瓶子碎裂,松節油淋了老齊一身。
老齊還沒反應過來時,小蕾又把臉盆踢了過去。
臉盆里有未燃盡的照片和畫。
轟的一聲,老齊火了。
松節油的煙很重,老齊渾身冒著火焰在地上哀嚎。
「啊啊啊殺人啦!」
小蕾拉著我的手,就像當初我們看著大龍摔倒在臺階時那樣,靜靜看著,火焰照在我們兩人平靜的臉上。
無論是生身活鬼還是厲鬼,支撐他們的,全憑一股難以下咽的怨氣,但如果報仇成功,只會增加殺業,命數終了,要受五百年鐵圍地獄之苦。
如果老齊被燒死,小蕾真就造了殺業了。
我從墻角拿出滅火器交給她。
「咱不氣了,好不好?」
小蕾沒有接滅火器,慢慢走上前看著老齊,淡淡說道:
「他現在所受的痛苦,怎麼能跟我比?」
老齊突然沖破火焰,手拿佛牌朝小蕾推過去——
咣當!
我一滅火器砸在老齊頭上,他又哀嚎著坐在地上,佛牌已經被燒變形了,一股青煙飛走,沒了法力。
說來也是可憐,猛鬼都能擋住的暹茅佛牌,擋不住火。
小蕾面帶微笑,看著老齊被火焰燒得渾身抽搐,嘴里還在念叨:
「一分熟,二分熟,三分熟,四分熟……」
小蕾看了我一眼。
「五分熟,出鍋吧。」
我按下滅火器。
噗的一聲,白色的粉末蓋在老齊身上。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韓式自助烤肉的味道。
老齊已經神智不清,用幾乎融化的手捏著佛牌沖小蕾一伸一伸。
「驅邪避兇!驅邪避兇!」
佛牌已經被燒變形,和他的手粘連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
小蕾漠然看著老齊,就像是看著街邊的垃圾。
「我是不氣了,但有人還在氣。」
幾只藍色的手從地上冒出來,慢慢爬上了老齊的身體,王艷、周琳、劉小惠,還有幾個我不認識的女孩,都已化作怨鬼……
老齊看著周圍的女鬼,咧著牙笑了,露出森森白牙。
「哈哈哈哈,報仇是吧?好,實話告訴你們,老子要是死了,做鬼也比你們厲害,我供養的師父也會讓我在陰間享福,你們活著斗不過我,死了也一樣!哈哈哈哈!」
老齊又狂笑看著小蕾:
「老子活的時候玩夠了,死了繼續玩你們!玩死你們!」
女鬼們立刻不敢上前。
小蕾拿過我手上的棗木劍,在老齊面前比劃著。
「你這麼懂,一定認得這把木劍了?」
老齊的眼皮都已燒化了,根本看不清楚。
小蕾冷笑看著老齊。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柄雷擊棗木劍,是用厲鬼的血澆出來的,捅過你之后,生魂力量全失,人間給你的供養也收不到,下去之后,誰都能欺負你。」
小蕾拿出陳偉隨身的小鏡子,給老齊看看他的鬼樣子。
「你最好祈禱自己能多活幾年,因為和你死后的日子相比,此時此刻,你他媽就像是在天堂!」
女鬼們立刻在老齊身上啃噬著,雖然無法對他的肉身產生傷害,但僅靠幻覺已足夠讓老齊驚恐。
老齊突然開始哀嚎:
「金角!金角!救救我!」
我對這些女鬼們說:
「我知道你們可憐,但怨恨只會讓你們面目全非,不要再想著報仇了。」
但女鬼們眼神發散,依舊在老齊身上啃噬不休,他已嚇得昏死過去。
我拿出四姥爺傳我的鐵印,口中念道:
「三途離長夜,五苦盡釋愆。孽海皆息浪,聞法到人天。」
咒畢,我拿著鐵印在每個女鬼身上蓋了一下,她們頓時恢復成了生前模樣,仿佛大夢方醒,隨即已知道了前因后果。
女孩們笑著沖我擺擺手,消失了。
劉小惠眼中含淚,看到了陳偉。
陳偉的身體突然一軟倒在我身上,小蕾從他的身體里出來了,對小惠說:
「不好意思,這種時候征用了你男朋友的身體。」
劉小惠微笑著搖搖頭,在陳偉身上抱了抱,又笑著對我說;
「謝謝你。」
說完這話,劉小惠也消散不見。
現在只剩下小蕾,她本是生身活鬼,怨念消散,肉身已失,不會留在這里太久。
我努力笑著對她說:
「氣消了沒有?千萬不要帶著怨恨離開啊,下輩子會丑的……」
小蕾破涕而笑。
「我最初是因為恨而利用你,但現在,我知足了,能遇到金角,真好啊……」
她微微嘆息著說:
「可我還是氣,為什麼不能早一點遇到你呢?」
小蕾撲到我身上,但她現在只是一團殘影,兩腿隱隱有些透明,腦后有亮光,是即將投生人道的征兆。
投胎前,神識會知道所去的人家。
我連忙問:
「你要去誰家?告訴我!」
「告訴你干嗎?」
「我等你啊。」
小蕾眼眶紅紅的。
「下輩子我可不要早戀了,至少要等十八年,你等得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