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該來參加這個小學同學會。
天知道班長為什麼會突然想聚一聚?
至少在聽見那個消息前,我是這樣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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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還是那樣的無聊,有錢的吹錢,有權的吹權。
像我這樣無權無勢的小保安,就只好在一個角落默默地吃飯。
也好,反正這就是我來這里的目的。
我吃得很認真,因為我實在不想和曾經的同學搭話。
有什麼可說的呢?我幾乎一個也不認識了。
吃著吃著我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徐志超。
我小學的好朋友、鐵哥們兒、死黨!可以穿同一條褲衩的人物!
如果不是因為他搬家走了,我們絕不可能斷了聯系。
我原以為這是一個可以見見好久沒有見過的老朋友的好機會,但我在包間里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他這個人。
難道是他已經長得我認不出來了?
我心中不由得產生了這個想法。
慶幸的是我還記得班長,今天的同學會就是班長主持的。
我端著酒杯來到班長面前,敬了一杯酒后,便開始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話題。
班長依然是那樣的健談,話說得很多,可是我關注的卻很少。
我雖然有些煩他說這說那的,但又不好離開,畢竟是我先來找的他,更何況我想問的問題還沒有問。
班長不愧是班長,我現在總算是知道為什麼小學他可以當班長,而我只能是一個小小的組員了。
他能喋喋不休地講、口若懸河地講、談天說地地講,我愣是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我干脆就這樣看著他講,不時地一口酒,吃點菜。
而他只喝酒,連菜都不用,從政治說到經濟,從國內說到國外,越說越有感覺。
我意識到我必須打斷他了,便把酒杯往桌上一放,說道:「班長!」
「嗯?」他看著我,等待著我的后文。
「這個,嗯,你幫我看看徐志超在哪兒?」
「徐志超?」
我明顯地感到班長的表情有些嚴肅了,不由得站直了身。
「小顧!別這樣。」
班長直直地盯著我的眼睛,我能感覺到他眼里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那是什麼?
但是我沒有時間多想,因為我現在已經被班長的話搞得莫名其妙了。
「班長,你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小顧啊!咱們得承認現實啊!畢竟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傷心了,我知道你和他關系好,但也不能這樣啊。」
他忽然板下了臉,望著我的眸子帶著一絲認真。
「你在說什麼啊?」
我的眉頭卻是緊緊地鎖在一起。
雖然從班長的話里聽出了什麼,但是我只覺得奇怪。
什麼叫人死不能復生……
「唉,小顧。徐志超已經死了,你忘了嗎?哎……」
班長還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但是我已經沒有聽下去的動力了。
徐志超死了。
沒想到再次聽見這個老朋友的消息竟然是這樣,我覺得很難受,但是又找不到地方發泄,只覺得心中郁悶至極。
我干脆拿起酒杯猛地一口喝下去,頓時被嗆得連連咳嗽。
但咳嗽之后,心情反倒是舒展了開來。
我看著班長,班長也看著我。
我忽然就看明白了班長的眼神,那是憐惜。
等一下!
班長為什麼會憐惜我?
還有剛才班長為什麼會說我忘了,難道我應該知道?
徐志超是我的好朋友,他的去世我應該會知道,但是班長為什麼會這麼確定?
他剛才的語氣分明就是我一定知道的樣子,他又為什麼這麼肯定?
雖然心中有很多的疑問,但我沒有問出來,我的直覺告訴我這里面一定有著什麼秘密。
我只是靜靜地看著班長,還沒等我看出什麼名堂,耳邊忽然又傳來了另一個聲音。
「杰哥,我說你也是,有必要這樣嗎?追悼會那天你不是挺鎮定的嗎?怎麼今天就……」
「追悼會?什麼追悼會?」
我眉頭擰在一起,一臉疑惑。
「徐志超的追悼會啊!還是你和姜全通知的大家啊!」
說話的人看著我,但我已經沒有精力去思考他是誰了。
因為我的思緒停留在了他說的一個名字上。
姜全。
他也是我的小學同學,同樣也是我的好哥們兒。
他、我,還有徐志超,我們三個在小學的時候是最要好的,成天在一起,一起逃課、一起闖禍,為了一點小零食就大打出手……
如果時間向前推動十幾年,回到我的小學,我聽見這個名字后,一定會十分興奮,蹦蹦跳跳地跑去玩耍,但是現在……
「誰?」
我盯著他。
我的眼神尖銳,仿佛下一秒就會把他吃掉似的。
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不想聽見這個名字,甚至不想去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說我通知大家來參加徐志超的追悼會。
我就那麼惡狠狠地盯著他。
多希望我剛才聽見的不過是錯覺,為什麼會是姜全,怎麼可能會是姜全?
但是事實就是事實,我看著面前之人的嘴唇緩緩地開合,我清晰地聽見他發出聲音:「姜全呀!」
呵,姜全!
我坐了下來。
同學會嘈雜的氣氛與我無關,我的徐志超已經不再是重點了。
不是說他的死從我的心中淡去了,而是我沒有精力去管他了,我的所有精神都放在了一個人身上,那就是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