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我媽包那麼多貨,我對這玩意兒已經頗為了解。
和今天打包出去的羅盤相比,這只羅盤的邊緣生了銹,內殼里發黑……像是使用多年了。
奇怪。聽我媽說,羅盤是這兩年才開始的新生意,哪里有銹得這麼快的銅制品?
……
一夜無眠,我等到太陽升起來,立刻去了大龔給我發的定位地址。
那是間小小的照相館,拍證件照的,在居民區外面一點,離他家不遠。
我一推門進去,還沒出聲,里面就噔噔噔傳來腳步聲,一個人沖出來瞪著我。
是大龔。
他一臉吃驚:「你怎麼來的?」
我也懵了:「我接到你的消息就來了啊。」
「你不可能知道我在這里啊。」
「是你說的啊。」
我倆大眼瞪小眼,最后,我終于想起來拿出手機給他看。可我竟找不到一絲證據。
除了定位坐標,消息都刪了、撤了。還是那個「大龔」自己要求的。
我只好把昨天和大龔的一系列談話復述了一遍。
大龔也是一臉震驚。
最后,他突然拍了幾下桌子,眼睛瞪得銅鈴一樣大。
「是那個家伙搞的鬼。媽的,從胡同里出來的那玩意,它搞我!」他罵著。
「你冷靜下,是雨衣男嗎?」
「啥雨衣男?」
我又只好跟他說了一遍見到雨衣男的前因后果,還把昨晚什麼玩意打破我家玻璃窗的事說給他聽,拿了羅盤給他看。
他沉默了很久。
趁此機會,我好好地打量他。
一個月沒見,大龔好像一直沒洗澡、沒吃飯。人瘦了一圈,身上還傳來一股餿味。臉上的青筋,還有眼眶忽然特別突出,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半晌,大龔才慢慢地說:「我沒見過這種羅盤,但肯定是同一個人。
他在追蹤我們兩個人。」
「追蹤我們?」
「是,最古怪的是,他連你和我在宿舍時候的黑歷史都知道,這怎麼做到的?」
我倆一頓分析,發現最開始大龔發給我說,「能不能借點錢」的消息,是他本人發的。
除此以外,一切刪除撤銷的信息,都不是他發的。
6
我倆嚇得夠嗆,摸不著頭腦。
只能得出結論,暗中有什麼東西在伏擊我們。它們在明,我們在暗。
「做事要小心些,不要被它們抓了單。」
大龔嚇得也是汗流浹背,一會兒從柜子深處拿來一瓶小二,倒進倆半年不洗的酒杯。
我倆一人一口,稍稍發出點熱汗,把膽子找回來一點。
大龔忽然問:「你是不是手里拿著軟盤呢?」
我從兜里掏出軟盤給他。
「好小子,就知道你得翻我冰箱。看了沒?」
「看了,沒看懂。」
「看不懂就對了。」
他當著我的面,忽然一腳把軟盤踩碎了。
我大叫起來,他卻一擺手:「這東西我備份了,別留下痕跡。」
我這才松了口氣,心里埋怨他動手太快。
我問他:「你知不知道這里面到底是什麼內容?」
他抽了口煙,說:「破譯出來一點。我也不怎麼懂,東西都被偷了,我也沒法好好跟你解釋。總的來說,就是那地方和你說的一樣,絕對邪門。里面……通向什麼別的地方。」
「別的什麼地方?」
他一拍桌子,很不耐煩似的:「別他媽把我當哆啦 A 夢,這里頭的道道我也不懂。可我就冥冥中有個感覺,這事和你有關。」
一股冷氣從喉頭沖上來,我忙說:「別嚇唬我。」
聽得害怕,我又干了一杯酒。
大龔開始跟我說,他是怎麼跑去胡同拍照的。
剛開始都還正常,在胡同里也沒發生啥事。
他還覺得我腦子有病,出了什麼幻覺,盤算著回家 PS 一下照片,發來嚇唬我。
為了客觀,他帶了兩臺相機。一臺用膠片的柯達古董單反,另一臺是數碼相機。
他用兩臺相機拍完,就回家洗洗睡了。
第二天,他關了燈在暗房洗照片,越洗越不對勁。
講到這里,他忽然開始磕巴巴,時不時就停下來,拿袖口擦冷汗。
入秋的天氣里,他出了一身大汗,說幾句話的工夫仿佛就要虛脫了。
我忙給他倒了杯酒,給他灌下去壯膽,催他繼續說。
他擺擺手,又給自己灌了一杯。
大龔這個人是很搞笑的,他拿酒杯的姿勢是四個指頭貼著杯壁,小指頭卻翹起來。
攝影的時候也是,總翹起一個小指頭,別人嘲笑他,他也改不了。
「全是你搞的鬼事,要不是你他媽跟我說這個故事,我也拍不著這種照片。」他灌下一口酒說。
「就是我站在墻前頭的那張?」
大龔噎住了似的,半天沒說話。
一會兒,他壓低聲音說:「剛開始,那個和你長得一樣的東西,沒在里頭。」
我心跳都漏了一拍。
「啥意思?」
「真的,你看。」
他忽然站起來,在邊桌上的旅行包里翻了半天,從里頭翻出兩張照片來。
他指著其中一張:「這個是膠卷拍的。」
里面只有一堵平平無奇的墻,兩邊各杵著一個電線桿子。
然后,他又拎起另一張:「這是數碼照相機拍的。」
是那張「我」站在墻前面的照片。
我之前就在他的博客里看到過了。只是這些照片都在網上消失了,眼下它忽然又冒出來,比我在網上看,更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感。
我不敢和「我」對視,趕緊撇開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