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龔又反復跟我探討,什麼鏡頭方向、細節、天氣狀況……
「無一不是一樣的。只是其中一張有你,另一張沒有你。」
他還把照片懟到我臉上,我趕緊給他拍開,頭皮一陣發麻。
「你知道這意味著啥?說明膠片拍不到它,數碼相機的感光器反倒照得出來!」
大龔說完,我打了一個哆嗦,忽然伸手把照片翻了個面,扣在桌上。
「那東西……是長成我自己的樣子了嗎?」
我也不知是對自己問呢,還是在問大龔。
大龔思考片刻,還沒說什麼,忽然看了一眼窗外。
他突然跳起來,三步兩步跑去拉起了窗簾,「咔嚓」鎖上了門。
他回過頭來瞪著我:「你被人跟蹤了?」
我一瞬間冷汗就下來了。
「不會吧。大白天的,我沒發現有什麼人……」
「來了。」
大龔打斷了我的話頭,一下抓著我胳膊,兩人奔進右手邊的暗房。這還不夠,他還伸手關了燈。
暗房一旦關燈,真的黑暗極了。我嚇得一動不敢動,他倒是熟門熟路,拉著我就縮到桌子底下去。
布簾一蒙,頭上蓋得牢牢的。
直到這時,我心里都感覺古古怪怪,摸不著頭腦。
突然,門吱呀一聲打開,我渾身上下的毛都豎了起來。
不可能有風吹進暗房,可我卻感覺頭臉陰冷冷的,兩腳控制不住地發抖。
大龔使勁壓著我的頭,我的臉都給他整個按在膠皮地上了。他是怕我抖得厲害,震動了桌子。
房間里有奇怪的「咔嚓咔嚓」的響動。
我腦子里很糊涂,聽不出是什麼。只感覺大龔放在我后腦勺上的手,抖得厲害。
一會兒,桌布外面的空間安靜下來了。
我還不敢動,大龔忽然探出頭去。
我一把抓著他的胳膊不放手。
「那東西走了,你他媽在里頭待一輩子啊?!」
他罵完,我才慢慢從桌子底下爬出來。
一眼看到,暗房的門打開了,只是門外沒有穿堂風,那股子陰風也跟著消失了。
我問大龔:「剛才那個聲音是哪兒……」還沒說完,就看到大龔兩眼死死盯著放在案邊的照相機。
我腦子里突然清明。剛才進來暗房的「那個東西」,一定用了這臺照相機。
它來干嗎?照照片?閑得慌?
大龔看著照相機,神情呆呆的,忽然,他上前一把關了燈,又點亮了紅燈,剎那間滿屋子血色。
我叫起來:「你瘋了?!」
「別出聲!」
他嘩嘩在池子里倒了顯影劑,一屋子甜膩的味道散開來。
他取出膠片,開始一張張沖洗。
我湊過去看,他洗出來全是黑白的照片。
幾張照片里,第一張,照出了整個暗房房間。
第二張是整個照相館。
接下來是街道、馬路……
我一張張看著,越看越眼熟,越看……越感覺到一種強烈的不安。
照片,已經到我家小區門外了。然后是小區花壇、單元門口、我家門口……
我撒丫子沖出門,往家里跑。
大龔朝我喊了什麼,可我沒聽見。
我摸出手機,瘋狂地撥電話,可我媽就是不接。
……
二十分鐘后,我沖進家門,到處找她,她不在家。
我問鄰居和保安我媽去了哪里,他們只是說:「不清楚。」「買菜去了吧。」
我轉頭就跑向社區警務室,心里還盤算著該怎麼報警,如何說。
還沒推門進去呢,我媽忽然從路口轉了過來,我倆雙目相對,都懵了。
她拎著兩頭蔥,一臉詫異:「你咋了?今天早回來了?」
我心里一塊大石頭一下就落下了。突然感到腿軟,險些坐在地上。
「這兩天你……」我說著,忽然想起照相機里那些照片,直接通到我家門口,「別出門」都沒用。
他媽的就算不出門,那東西也會上門。
我半天憋出一句:「你小心點。」
「我看你小心點。」我媽說。
我又打電話給大龔,大龔的電話再次變成「不在服務區」。
我真覺得他那個智能手機摔成智障手機了。
我不敢立刻回家,拽著我媽在外頭吃的飯。一直到晚上九點,自家樓下的夜宵都紅火起來了,兩人這才大著膽子回了家。
家里一切正常。窗戶已經找人換了,只是那窗戶又不防彈,感覺很不安全。
我把窗簾拉得死緊,爭取不看窗外。
……
我一晚上沒睡好,第二天一早又頂著大太陽,跑去了大龔的照相館。
照相館門鎖著,我敲了半天玻璃,大龔也沒來開門。
繞著照相館走了一圈,后窗沒關上,我左看右看,發現周遭沒啥人,干脆從后窗鉆了進去。
從窗口跳下一看,這場景嚇了我一跳。
照相館的背景布給撕了個大口子,補光燈、穩定支架散落了一地,好像有人突然發瘋,把這里東西都砸了。
「大龔!」
沒有人回應。我打開燈,到處翻看,也看不出什麼,只感覺心里朦朦朧朧地害怕,感覺這不是單純的遭了賊。
我在柜臺上看到一張條子,用酒杯壓著,上面寫:
「千萬不要找我。」
「如果 9 月 4 日前沒有我的消息,就打電話給這個號碼……(號碼省略),這個人會安排我的事。
」
「你不要動。另外,絕不要在電話里說你是誰,住在哪里。千萬記得。」
酒杯里還有小半杯酒,看起來就是我昨天和大龔喝酒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