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這時候,寫這個條子的人是大龔還是「它」?大龔是死是活?
我想著這些,越想越糊涂,越想越害怕。
……
天黑了,我還是縮著不想動。我媽不敲門就進了門,摸摸我的頭,吃了一驚:「你發燒了。」
我這才知道,原來人會因為想不明白事情,一直想到發燒。
可能是嚇得太狠了。怪不得我腦子糊涂,渾身發冷。
我媽到處翻退燒藥沒找到,拿起外套就要出門。我一個枕頭丟過去,喝止住她。
「別出門!要不要命了!」
她接住枕頭,臉色煞白。我只好放緩語氣跟她說:「天黑了,道上不安全。」
「這有啥不安全的。」
「你不懂,不要亂來。誰來也不要開門,先叫我去看。」
我讓她回去睡覺,自己則抱著被褥睡到了門口。
我并不覺得發燒很要命,心里更擔心的,是接下來的事。
電話里那個人說要來我家找我,在此之前誰都不準開門。
也就是說,有人會裝作熟人來找我。
我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不能讓我媽不小心開了門。
我在玄關迷迷糊糊閉了會兒眼,一直沒動靜,我有些納悶,我確實親耳聽那人說,會來我家找我。
不過他也確實沒說當晚就來。
我靠。他下個世紀來上門,我還憋屋里餓死不成?
去廚房找點吃的吧。
深更半夜,沒想到廚房還亮著燈,我媽在水池前面打電話。
她說了幾句家里地址,忽然一抬眼看到我,馬上說:「不說了,一會兒再說。」匆匆掛了電話。
我警覺起來:「你告訴人家地址干什麼?」
「沒什麼。就快遞嘛。」
「退了退了,不要讓快遞上門。」
「你瘋啦?想在屋里餓死?不出門了?」
她說完又進屋了,只是眼神躲躲閃閃,很不對勁。
我感覺我看啥都有問題,身體太虛弱了,干脆抱著被子回到臥室死死睡了一覺。
醒來后,我好了點。天也亮了。但我還不想起床,正翻身想睡個回籠覺,忽然聽到從客廳里傳來聲音。
本來,我以為我媽又再打電話了。但忽然,我聽到一個男人的話音,越來越清晰,還有點耳熟。
好像是……
我腦子里瞬間清明,一下從床上翻起來。動作太大,差點扭傷腰。
我齜牙咧嘴地撞進客廳里,正看到神龕前坐著個人。
這人高高瘦瘦的,長得很年輕,穿一身講究的西裝,卻古古怪怪,跪在那里和神龕說話。
我想起這聲音是誰了。
是我昨晚打電話時,接聽的那個人。
「……你誰啊?」我問他。
他看了看我,透過跟我差不多厚度的眼鏡片打量了我一會兒,忽然遞給我一張名片。
上頭寫著「Quhong」,這麼個似拼音似英文的詞。沒中文。怪得很。
我怕我媽在家,不敢大聲說話,只好說:「咱們有話能出去說嗎?別在這兒。」
我猜他是從昨晚那個破窗進來的。我只關了門,拉了簾,防君子不防小人。
他可能也理解了,只點點頭,忽然站起來,給神龕上了炷香。
我一直瞪著他,想不到這人這麼怪的。以給別人家的祖宗上香為興趣?
上香完畢,他這才緩步走出客廳。
我翻過名片一看。
XX 大學臨床心理中心。下面還有一行:計算機科學實驗室。
臥槽。難道真是來收我的?
我兩眼一翻,看向他,卻正看到他走到大門口了,忽然轉過頭來看著我。
我倆對看許久,我這才意識到,他等我開門呢。
派頭還挺大。我推開門往外走,回頭問:「喂,哥們兒!你到底是誰啊?」
他說話聲音很低,好像怕人聽見似的。
「你朋友叫我曲老師,你就這麼叫吧。」
他擦了擦眼鏡,又戴上,看上去還真有點老師相,就是忒年輕了。
我連老師都有點叫不出,畢竟看臉,我好像比他年紀還大點。
他一只手忽然伸出來,我看著他,以為他要跟我握手,他卻說:「我知道你在錄音。」
這人鼻子真靈。
我掏手機給他,辯解說:「我也不知道現在什麼情況,大龔人還活著沒有,不敢輕易相信誰。你了解吧?」
他沒回答,也沒有接手機,只是低下頭,盯著手機看了半天,臉上表情很古怪。
半天,他才說:「我的研究涉及機密。」
「咋?你不用安卓?」
可能是個用慣了蘋果系統的。
我隨手按了停止錄音,偷眼瞧瞧他,他神色也沒變化,于是我沒抹掉錄音記錄。
「你手里有他照的照片?」曲老師忽然問。
「有。」
「給我看看。」
我手機里翻出來那幾張胡同里的照片來,一張張翻給他看。
他還是沒有碰我的手機,好像怕碰了留指紋似的。
哪怕是翻到「我」站在胡同前面的場景,他臉色也沒有一丁點變化,實在讓人摸不清。
半晌,他說:「帶我去看看。」
「去那里?」我感到悚然,他卻只是看了我一眼,好像不必解釋似的。
我忍不住追問:「你能告訴我咋回事嗎?難道大龔……他進去了?進去這里面?」
我指指那胡同。
曲老師沒說話,只重復了一遍:「帶路。」
現在回憶起來,他這個人真的挺奇怪的。
好像我不走在前頭,前頭就沒路似的。
我帶他去羊肉胡同。
一路上,曲老師的眼睛一直黏在窗外,好像什麼都沒見過似的。
這也很奇怪,畢竟他那個工作單位如果不是假的,吃過見過的必定比我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