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天你才經過一場失敗到尷尬的面試,滿心滿腦子都在回放面試中的每一幀畫面,導致你等紅綠燈時也心不在焉。
因而當車禍發生時你的目光雖然循聲轉去,但瞳孔并沒有聚焦,迷迷糊糊像是在夢中,直到四下刺破耳膜的尖叫爆發,你才漸漸拉回自己還徘徊在面試辦公室里的魂魄……
所以你根本不是什麼心智異于常人的隱藏精神病,更不是柴壽口中「偽裝成兔子的兔子」——你根本就是兔子,純兔子的兔子!
呸呸,你晃晃頭,你才不是兔子,你是人,正常人!
但在那之后又過去了三天,你始終沒有把以上誤會解釋與柴壽聽。
畢竟照此看來,柴壽這個瘋子之所以纏上你就是因為當時你恰巧走神而異于常人的表現,讓同樣異于常人的柴壽覺得你很與眾不同,覺得你和他是一樣是影藏在人群中的怪物——
作為人生狼養的孩子,生于畸形之戀的柴壽也長于畸形之情,從小他體會到的所有感情都是病態的,他的人生完全偏離軌道,因而正常人也對他毫無吸引力,只有最極端與最瘋狂才能將他俘獲。
但你既不極端也不瘋狂,但你還需要柴壽幫你處理繼父人頭,你不敢保證得知真相的柴壽會不會就此對你失去興趣,一旦他這時對你失去興趣,你同樣不敢保證你的結局會是死在監獄還是直接死在柴壽手里。
所以目前你只能將錯就錯,讓柴壽繼續活在他對你的「美好」幻想中,等你逃走那天再與柴壽坦白,告訴他你不過是反射弧比較長,你并不特別不值得他費力追趕。
逃走那天,就是今天。
據柴壽的「任務進度匯報」,他今晚就能將冰箱冷凍層里的繼父帶走,悄無聲息地讓你親愛的繼父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
于是你準點下班回家,路上或有或無的尾隨感也阻止不了你輕快的步伐。
因為這糟糕的一切馬上就要結束了。
你已經聯系好了一個接私活的面包車司機,晚上以手機消息為信號,等柴壽一走他開車直接送你去機場,到時你遠走高飛,就徹底自由了。
光是默念「自由」二字你的心臟都不由加快幾個拍子,此時此刻柴壽還正眼巴巴地擠在房間角落,注視著你的灰眸里閃著期待的碎光。
因為對于他而言,明天,也就是你答應他的「面試期」最后一天。
噢那他注定要失望了。
生怕柴壽會讀什麼微表情,你側身打開冰箱上層,借拿飲料的動作平復你激動的心情。
然而白色的冰箱門才在你手中敞開懷抱,你隨意瞥過的視線甚至還沒能觸及到一旁的飲料罐,就被第一層最中央那個由保鮮膜緊緊包裹的斷指勾住。
由保鮮膜緊緊包裹的……
斷指。
你的大腦宕機了一瞬。
不僅是因為那是一只屬于人類的手指,更是因為那只手指上戴著的骷髏頭戒指。
那是 Matt 的戒指。
那是你幫 Matt 挑的戒指。
還記得當時 Matt 是怎麼用「咚!咚咚咚咚!咚!」敲開你的房門,怎麼笑著靠在你的門框上舉起手機征求你的意見。
還記得那時你故意選了這個造型最夸張的骷髏頭戒指,誰想 Matt 當真就下單買了這個滑稽的骷髏頭,還天天戴在手上,不論他哪個「妹妹」
吐槽說 low 爆了都不肯摘下。
而現在,Matt 的戒指,Matt 的手指,都在你的冰箱里。
難怪這幾天柴壽出門的頻率更高,難怪這三天你都沒有看見 Matt,你原以為是他生氣了故意避開你,誰想……
你雙腿一軟,整個人「撲通」一聲跪坐在冰箱前,敞開的冰箱大門將絲絲寒意渡入你顫抖的唇瓣。
Matt……
Matt……
Matt!
見你跌倒,柴壽慌忙離開圓凳過來想攙扶你,大顆大顆眼淚從你通紅的眼眶中滾出,你渾身抖得厲害,僅存的理智讓你還保留一絲希望:
「你……你殺了他?你殺了 Matt?」
默認著不說話,柴壽抿了抿薄唇還想過來扶你,卻被你尖叫著推搡躲開:
「不要碰我!你個瘋子!你個變態!你殺了他!你殺了他!你為什麼要殺了他?!你為什麼要殺了他?!」
好似一只被人毆打受驚到極致的貓,你后退著縮成一團瘋狂抓撓周圍想要靠近你的一切,「殺人犯!你這個殺人犯!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手臂被你抓出幾道血口子,柴壽卻感受不到疼一般一次次試圖抱住你,保護陷入癲狂的你不撞傷自己,直到你哭喊出那一聲「我恨你!」柴壽才恍若被人狠狠抽了一鞭似的僵在原地。
「不,不要……不要恨我……」
當那雙大霧一般的灰眸蒙上淚水,柴壽整個人都仿佛變成了易碎的陶瓷,他毫不反抗地承受你的所有傷害,一遍遍痛苦又壓抑地低喃在你耳邊「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