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回了很多啤酒。
鋼镚把這些啤酒拆開,搬了一條凳子,坐在了原來空哥喜歡坐著開黑的地方。
「你們說……我是不是真的是一個爛人啊。」他沉默了很久,緩緩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還沒有等我們接上話。
他又默默地說了一句:「他有女友很少回來的,不過每次回來都會坐在這里,一口一個兒子地喊著我,然后幫我還債,說白了,就是我們有事他才回來的。
「可是,我真的沒有看出他有病啊,也沒有看過他吃藥啊。
「我真的以為他只是鬧脾氣,留一封遺書,耍耍性子,過幾天就回來了。」
袁綱嘟囔著,小洛第一個先走了過去。
他拿起了一瓶啤酒,打開后遞給了我。
「敬空哥!」
「敬空哥。」
這一晚,我們沒有喝醉,可心里難受得緊。
尤其是凌晨三四點的時候,我能聽見鋼镚在悶著被子哭,我也沒有去安慰,其實男人的友情就這樣,說不清,道不明,沒有真正的好,也沒有真正的差。
沒有幾天,學校里就傳出了關于空哥死亡的消息。
版本是,感情問題導致抑郁癥暴發,最終控制不住自殺了。
也不知道是誰,把空哥和那女友打撲克時喜歡被扇巴掌罵臟話、痛哭流涕的事情也爆了出來。
也導致了這個版本變得特別的真。
其實,就連我和其他人也隱隱相信這個版本里面有一半是真的。
2019 年元旦那天。
我們跑到了海邊,特冷特冷,被海風吹著。
這一天,我們想跟空哥說一聲新年快樂。
只是回來后,我卻做了一個噩夢。
夢里,在一個房間里,特別陰暗的房間里。
張空蹲在墻角,抱頭痛哭,一邊哭一邊說自己錯了,自己錯了,自己錯了。
我想過去安慰。
可他離我總是很難接近,等到我一聲一聲地喊著他的名字,他終于抬起了頭,那一刻,我們的距離突然變近。
他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我能感受到他手上傳來的溫度。
「阿杰,我沒死,我只是錯了,我想死,可是我沒有死啊!」
很快,夢醒了,
我驚喜地喊醒了其他人,可所有人告訴我這只是一個夢,是我太想空哥了。
「家屬都認領了,怎麼可能出錯。」
10
空哥死后的那幾天,學校里的輿論還在升級。
甚至有人特意來問我們空哥的性癖是不是真的那麼怪,有些鍵盤俠更是在貼吧和內部論壇上大肆討論這事,并把矛頭指向了我們三個人。
各種難聽的標題黨層出不窮。
《男生 10 號樓某宿舍驚險 sm》
《可怕,三個室友 pua,導致富二代自殺》
《10 號樓宿舍有渣男自殺,其他幾人是幫兇》
……
各種惡意的內容就像萬箭齊發攻擊而來,里面的絕大部分根本就不去管真相如何,甚至壓根就不認識我們幾個人,就開始用手中的鍵盤大做文章。
憑著一些只言片語,就構造出了無數個偽紀實的故事。
直到后來,這種攻擊持續了一個多星期,直到學校發現愈演愈烈,社會上也開始關注,才開始刪帖,做公關,并且要求各系的主任,對自己的學生嚴加管束。
可哪怕是這樣。零零散散的輿論依舊還在。
網絡上,我們只要出現在哪個群,就會有人發一些匿名帖給我們,現實里,人家也會偷偷跑過來問,我們寢室是不是真的死了一個富二代,而且那方面的癖好很奇怪。
話里話外,都在意有所指。
那些天,我們三人的體重、狀態都在明顯地變差,失眠,易暴易怒。
這情況持續到了寒假前。
我們準備放假了,心里也接受了空哥的死亡。
當然,自始至終我們也沒有懷疑過那具尸體是不是空哥的,畢竟家屬都來認了,按照正常,應該會驗一下 DNA 吧,還有指紋等鑒定。
不然家屬憑什麼心甘情愿地認定這就是自己的親人。
可就在寒假前的前兩天吧,我也不清楚記得,反正是大家準備好了行李,也買好了票,準備各自回家,就在這種時候。
輔導員通知我們,說讓我們把張空的東西收拾一下,搬到校門口。
張空的家屬來拿東西了。
對方更是讓我們一件也不要落下,全部得帶走。
11
我們在學校門口碰到了空哥的家人。
空哥走后,他的東西我們沒有動,還是如往常那樣放著,就像他人還在一樣。
哪怕是鋼镚也沒有去碰。
甚至是在我們被網暴的時候,我們三人也沒有去怪過空哥什麼,似乎從那天鋼镚買回酒后開始,他就變得沉默寡言,甚至有時候會坐在空哥的位置前發呆。
空哥的行李不多,可三人還是各自拿了一點過去。
不過讓我們沒有想到的是,除了空哥的父母,還有一個高中生模樣的女生,自稱是空哥的妹妹,叫做張雨舒。
我們三人互相看了一眼,面面相覷。
因為我們從來就沒有從空哥口中聽說過他還有個妹妹的事情。
當然,關于他的家人,包括他父母也從來沒有說過,只是父母人人都有,這年頭有一個妹妹,大部分男生都會出來炫耀,等著同學喊自己大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