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舉動嚇壞了章寒，她哭著拼命喊：「清河，清河，你怎麼了？你怎麼了啊？小隕，快攔住你姐夫，快攔住他！」然而章隕一動也不動，他滿腦子轟隆隆回想著一個聲音：是他，是姐夫干的，江月輝已經死了，是姐夫殺的，說不定少女系列失蹤案都是他干的，是他干的……

藺如松快步沖到李清河身邊，想要搶刀，被李清河一把揮開。李清河已然從手掌心里剜出了一塊肉來，但是胡蝶痣并不在上面，藺如松再次沖過去，只見鮮血不斷從刀口中流出來，而那本應當存在于皮膚表面的胡蝶痣，此時深陷于傷口深處，仿佛一直就在那兒。

馮濤的猜想居然沒錯，胡蝶痣真的會往身體內部運行。這個發現讓藺如松也懵了。

李清河再次舉起刀，想繼續將那顆胡蝶痣剜出來，然而，就在這一刻，他忽然全身無力地坐在了椅子上，刀落在地上。他的臉色變得慘白，額頭上滲出冷汗，而那傷口的血液，竟然詭異地不再往外流淌，反而被傷口吸了進去，那只胡蝶也在這一瞬間消失了，仿佛終于完成了它最后的蛻變，飛往翩翩云天之外去了。

藺如松猛然轉頭看了一眼墻上的鐘：7點58分到了。

救護車將李清河的尸體運走了，同時帶走的還有暈厥過去的章寒。

「你不跟著去嗎？」藺如松問。

章隕搖搖頭：「我已經打電話給爸媽了。」他看了一眼藺如松道，「我想知道真相。」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的鑰匙，這是他剛才從李清河身上取來的。

「我們去地下室探險吧。

」他甚至露出了一絲笑容。

藺如松什麼也不敢說，點點頭，跟在他身后。他行走得并不快，腳步輕得如同鬼魅，表情不悲不喜，讓藺如松心里十分忐忑。

地下室的門是一張十分結實的防盜門，但有了鑰匙，再結實的門形同虛設。

章隕打開防盜門，門大概是有好幾天沒打開了，發出一股塵封的氣息。沿著狹窄的樓梯走下去，章隕打開燈和抽風機，藺如松朝四周看了看，松了一口氣。情況比他想象地要好，他本來以為會在這里看到一具或多具少女的尸體，但這里什麼也沒有，只是靠著墻根放著許多幅畫。正中央的畫架上，那幅畫似乎剛剛完成沒多久。藺如松和章隕走到那幅畫前，一眼就認出了畫上的女孩。

是江月輝，天使面孔，還沒完全長開的柔弱身體，一頭細碎的小辮，棕色衣服，綠色褲子，牛仔鞋，甚至那個布包也在，關于江月輝的一切都在畫上得到了重現，除了眼睛。

畫上的江月輝是緊閉著雙眼的。這讓藺如松想起那文章的那些話，他喉頭動了動，又趕緊將自己的話咽了下去。但章隕自己卻開口道：「她是一上車就被殺死的。」頓了一頓他又道，「那篇文章里說的，她一上車就徹底沉默了。沉默就是死亡的代名詞。」

這正是藺如松想說的。那篇文章里一些隱晦的詞句，果然都有著特殊的含義，甚至包括7點58分那個時間，也有著其特殊含義。這樣一篇文章，其作者只可能是那個灰衣人，只有那個擅長跟蹤的人，才會在每一個人出現胡蝶痣這天展開跟蹤，只有這樣緊密的跟蹤，才可能發現這個失蹤女孩最終的命運。

章隕的目光轉向地上那些畫，藺如松跟在他身后，他們一幅接一幅地看過去。一共27幅畫，每一幅畫上的女孩他們都很熟悉，兩年來，這些女孩的面容無時無刻不在他們腦海里縈繞，現在他們終于找到她們了，像江月輝一樣，她們全都閉著眼睛，穿著失蹤時候穿的那身衣服，戴著失蹤時候戴的小飾物，站在一處長滿鮮花的山坡上。每個女孩腳下都是一叢不同的鮮花，身后是有些相似但又有所不同的風景，但無論在哪幅畫上，都能看到別墅作為背景出現。

「我姐夫喜歡種花，」章隕突然開口，他的聲音在地下室里形成了回聲，「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在周圍的山坡上某個地方種下一叢花。他從來不知道那些花朵的名字，從來不知道……」他忽然轉身往外走去，藺如松緊跟在后面。走出地下室后，藺如松小心地將門關上。就讓那些女孩獲得一點安寧吧，他這麼想著。

章隕已經趕到了正屋外的小雜物間，雜物間門上掛著一把鎖，他一腳將門踹開，從那一大堆釣魚竿、球拍、花粉種子之中翻找著，終于找出了一本日記。

「姐夫說他喜歡寫養花日記，我從來沒看過他這本日記。」他自嘲地一笑，就在臟乎乎的地面上坐下，將那本黑色面皮的日記翻開。藺如松坐在他身邊，歪著頭看下去。

那本日記上記錄了，李清河兩年來綁架并殺害那些女孩子的經歷，就像他不知道那些花朵的名字一樣，他也同樣不知道那些女孩的名字，他用「花朵」

稱呼她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