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再喊著金角繼續打我。
我忍痛把寫有自己名字的漫畫都燒了,剃了個光頭,后來再長出來的果然都是黑發。
暑假過后,我又恢復了原樣,只有那兩顆虎牙再也沒長出來。
我家也繼續過著以前的日子,忙碌,無趣,緊巴巴。
我們都以為,那場噩夢般的遭遇已經過去了。
但后來發生的那些事情讓我明白了。
四姥爺為什麼會說:
「他們這種有錢有勢的人心眼子最多,咱們農民斗不過。」
23
暑假結束,開學了。
我媽專門叮囑我,以后上下學,別從老李他們家門口過,繞道走,不僅看都不看,連想都不要想。
我爸提前去學校跟老師說我改了名叫金角,要他們千萬別念錯。
同學們知道后,都來問為啥。
還有的同學陰陽怪氣,說我肯定是在搞迷信,故意金濤金濤地叫,我不敢應,只好繃著嘴,因為這個還打過幾架。
我人緣更差了,后來他們覺得沒意思,就接受了我的新名。
我媽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時常看著李爺爺家。
后來才知道,我媽雖沒四姥爺的本事,但也會一點看氣的本事。
她看李爺爺窗戶周圍一直有死氣彌漫,算著該死了,就一直盼著,可那死氣總是飄忽不定,用現在話說,達不到致死劑量。
李爺爺總也不斷氣。
等了一個多月,突然來了一輛救護車把李爺爺拉走了。
周圍鄰居們私下議論說,老李這回恐怕是熬不過去了。
我媽當晚破天荒地炒了兩個菜,說是提前慶祝老李蹬腿。
我爸也難得輕松,覺得這回可算是擺脫了這個老妖精了。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爸每天下班都要去公告欄看訃告,我媽也密切留意任何關于老李的情況。
一周過去了,依然沒有關于老李的任何消息,只說還在 ICU。
我爸媽就感覺有點不對,老頭也太能熬了。
那段時間里,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老李的死訊上,沒注意到我的變化。
24
我是從村里轉學來市里的,學習一直不怎麼好,普通話不標準,很多數學題見都沒見過,不會畫畫,不懂簡譜,成績一直墊底。
總之,哪哪都不行,沒人待見。
期中考試過后,班主任楊老師突然當堂把我叫起來。
「那個什麼金濤,不對……金角!怎麼回事?」
我嚇得連忙站起來。
以往在課堂上發言從來都緊張,這麼突然被她叫起來,更害怕,感覺耳朵臉都在發熱。
楊老師拍打著手上的幾張卷子,拿腔拿調沖大家說:
「想不到啊,咱們金角大王,這回考了雙百。」
此話一出,班里所有人轟地笑了,還有人在起哄。
「吃了唐僧肉開竅啦!」
楊老師拿教鞭敲著桌子喊:
「別吵!」
又問我:
「上回你兩門加起來才一百五,這次怎麼雙百了?」
「我……」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是覺得這次考試題目特別簡單。
于是我說……
「這回題簡單。」
老師冷笑一聲:
「全班就你一個雙百。」
然后指著我的同桌——一直是班級第一的徐露。
「徐露同學,這回數學還被扣了兩分。」
徐露一聽,立刻用既委屈又憤恨的眼神看著我,然后趴在桌子上悄聲哭了起來,肩一聳一聳。
我更慌,感覺好像是我搶了她的雙百一樣。
老師拿卷子拍著我的頭。
「哼,看著老實,還挺會抄。」
「我沒抄……」這聲音小到我都聽不到。
楊老師一臉厭惡,直接讓我去門口站著,反思一下錯誤。
第二天楊老師把我爸叫了過來,說我考試作弊。
要麼是偷看同桌的卷子,要麼是提前進辦公室偷卷子。除此之外,她找不到第三個理由來解釋我的成績。
我爸低著頭,說一定好好回去教育。
我站在旁邊不敢說話,臉憋得生熱,眼淚在眼眶打轉,可又不敢哭出來。
回家之后,我爸問我:
「到底抄沒抄?」
我拼命搖頭。
他沒說話,掏出一本輔導書,從里面找了兩套卷子給我做。
我一邊偷偷抹著淚一邊寫,寫完后看了一眼表,才過去十幾分鐘。
我爸一臉狐疑地看著我,又對著答案看了一遍,全對,一直冷著的臉終于笑了。
「行,可算有點像我的地方了。」
我說:「那你去跟老師說……」
我爸把輔導書放到一邊,說:
「這有啥好說的?以后回回這麼考,誰還能冤枉你?」
但當時也覺得,這事和老師說不清楚,可能是自己的智力突然增長了吧。
我心里還挺美。
但接下來的事情,越來越讓我想不明白。
25
本以為我只是數學和語文成績突然變好,沒想到接下來的畫畫、唱歌,就連一直學不會的廣播體操都標準起來了。
同桌徐露已經把我當作她的首席競爭對手,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對勁。
有時候我胳膊肘不小心過線,立刻就被她用肘子頂了回來,我朝她的筆記本看一眼,她馬上喊我流氓。
但無論怎樣,我成了全年級各項成績都最好的人。
有幾個家長還悄悄問我媽:「是不是給金角吃啥了,還是找了家特別好的輔導班?」
我媽一開始開心得不行,說我終于開竅了,腦子終于像我爸了,但我爸卻沒吭聲。